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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拨棹·中(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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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大雨过后,天晴的格外早。推窗之外,目之所及灰檐青瓦鳞次栉比,草木风息沁入咽喉,呼吸间,便似能吸尽天际苍蓝。小榻上睡成万字型毫无仪态可言的小少年翻了个身,挠了挠刚被推窗缝隙间钻出来的日光晒过的脸,埋进被褥,只有半截细瘦肩背露在外头。

唐申悄然将支起的推窗放下,洗漱罢,着好衣服,束长发,瞧一眼小榻上,悄推了房门,走出去。门外徐笙身影不复,而现一年纪较轻、身兼朝气的男子,手压长杖,倚靠廊柱。唐申没有刻意掩饰脚步,跨过门槛,带上门的同时便招呼:“你怎在此,身上的伤,多好了吗。”

男子回首,那面貌,不是季成泺又有何人?他扒拉开被微风拨的凌乱的碎发,对唐申露出了笑容,说道:“大公子晨安,我已好的差不多,劳烦忧心。”

同时,他抬了眼瞧唐申气色,眉头压了压,犹豫一下,担忧道:“我……我听闻了昨夜的动静,又听了一些流言,莫非那位要询大公子生辰,真是为了行厌胜一事?”

“是与不是,我未有亲眼而见,也难下定论。”唐申轻轻摆了摆衣袖,压平袖沿,负在身后,“但不止一人如此认为,我想也非空穴来风。”

唐申恢复血色的面容镇静平淡,令季成泺眉头揪成一团,抱起手臂:“大公子莫非早有预料?何以不告诉我呢,要知如此冒险,才不行此事。”

季成泺这般耿直,听的面前青年敛眸而笑:“我不能未卜先知,怎可因为一二猜测而大动干戈。况且此事不成,那位或还要另行它事,何不接下,看看她意欲何为。”

“大公子莫嫌我指手画脚,这并非是事情成不成的道理。”季成泺神态严肃,道,“若让我说,舵主这般重视大公子,就是凭那一二猜测大动干戈又能出什么错?再者莫家主离去前命我照顾配合大公子,大公子又对我有救命之恩,若是此事不能妥善处理,那我就只能以死谢罪了。”

季成泺直视着唐申面容,褐色双眸熠熠,又有晨光来予他描边,恰是一佳木般的年轻俊秀,故此也无悸昨夜过去的种种风浪。

唐申道:“你不必如此,只要是我雷家的人,是霹雳堂的人,我都会救,并未有其他意思。”

季成泺耸耸肩,凭着一口气说罢,回过劲儿来,微红了脸:“我知,是愿大公子知晓我非忘恩负义之人,亦请大公子为自身着想。”

说的这样直白,唐申哪里还不明白,摇头说:“我总要以义父为先。”

“大公子无须向我解释,我知道难处所在。”季成泺咧嘴一笑,挪了挪伤腿,换了一个姿势,略微放低声音说,“大公子,早前徐笙试探我,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不知用意何在。徐笙是舵主身边老人了,你须得当心,我感觉他不是个省油的灯。”

雪中送炭或锦上添花,徐笙所求,唐申自然能够观察出来。若要批真心几分,反倒落了下乘。故此唐申说:“徐笙是义父身侧的人,不是我能指点什么的。”

听得言下之意,季成泺点点头:“如今我们如何应对?大公子今日感觉可还好?是该直接道与舵主听,或者是……”

未说罢,两人颇有默契地闭口。

不时,门被敲响。季成泺启了院门,将雷元江迎入来,自己同雷元江随身的护卫在院外阖上门。

雷元江虽换了外袍,依然穿着昨夜衣衫,衫上水迹干涸后残余的痕迹清晰可见。他眼下两道鸦青,疲态明显,面上却清爽,该是过来以前刻意洗漱过。然而他神色郁郁,望之心事重重,便也使脚步沉沉。

“三伯。”唐申唤了一声,见雷元江衣着,问,“三伯莫非一夜未眠?”

雷元江叹气,捏了捏眉心,摇头说:“在我眼皮底下都能出这样的事,我如何能够睡得着?昨夜之后,又与你姑奶商讨,连夜审讯了诸多护卫仆人,竟抓出了不少吃里扒外之人。唉,我一年到头在外,你姑奶又主持着家中各个商铺之事连同诸多琐事,虽然说人非圣贤孰能清廉,今日方知家中不知何时竟变得结党营私成风。我已准备将那些与府中人有姻亲关系的护卫,放下各地分堂中去,好令他们有所为,而非日日食禄打牌。”

说着说着,雷元江忽重重拍了一下大腿:“唉我这嘴,明知越儿你受罪,忙了一通尚未找到究竟何人胆大包天害你,还要在这儿罗里吧嗦埋怨。”

唐申亦叹气:“是我未能帮上三伯的忙才是。”

“越儿好好躺着就行,千万莫要再像昨夜还有前夜那样吓三伯一跳就好。”雷元江一脸心疼地端详宝贝侄儿的面色,惊咦一声,问,“越儿感觉如何?看着脸色倒是比昨日好多了?”

唐申正要回答,雷元江抬手揉着头侧,来来回回地走,嘴里念着:“莫非是昨日见闹的太大,心生惧意想要收手,或者避避风头?真是个奸诈小人,越儿放心,三伯与你姑奶就是将这府里筛上一回,也定要找出那人,鞭个几百挂在墙头——”

雷元江这样左左右右走着,晃得唐申有些头晕,他避开额侧伤口,揉了揉头,道:“三伯,此事就算了吧。”

“对,此事可不能如此算了,昨夜的询问以后,剩余的可能,便只有寥寥几人……竟会是她们吗?”自言自语罢,雷元江迈出的脚步一顿,后知后觉唐申似乎说了什么,愣了愣,转身望向唐申,“……越儿方才说了什么?”

“三伯,我今日感觉并无不妥,不管背后主使是何人,或已收手。”青年很是平淡,仿佛因为厌胜术狼狈不堪的人并非是他,反倒劝说起长辈,“如此再寻下去,府中便要伤筋动骨,不知多少人暗中恨我……”

雷元江又愣了一阵,快步走到唐申面前,探手就摸唐申额头,嘟囔着莫非这孩子病糊涂了,一把将唐申的手抓住,要拉进屋中:“快快快,外头天冷莫要吹坏了,回床上躺着去。”

唐申露出无奈神色,站住不动:“三伯,我没有在说笑。”

“怎么没有在说笑?”为了彰显好笑,雷元江甚至故意哈哈笑了两声,连连摇头,“连自己说的什么傻话都不知道,肯定是病糊涂了。听三伯的话,回去躺着再睡一觉,等你醒过来,一切就都解决了。”

拉拉扯扯间,院门打开,跨进来一抹黄衣,抬首便瞅见一大一小僵持不下,直皱眉:“家主怎的一大早又在欺负孩子?”

两人听声看去,是雷玊玫,跟雷元江竟同在辰时二刻,前后脚过来看唐申,想来两人都因昨夜之事而担忧。尤其是雷玊玫,自雷元江将唐申身份暴露以后,态度转变之大,仿佛前一瞬还深以为眼前是鸡肋,下一刻便得知是食之长生不老的太岁。

“姑母,你这说的不妥,越儿不似泷儿顽劣,‘又’字从何提起?”雷元江抓着唐申不放,仿佛告状一般说着,“分明是这孩子,一大早非要跟我说什么不追究的傻话,我能怎样?”

“越儿何以如此说?可是有谁多舌了什么?”

听罢雷元江的话,雷玊玫的神色变得严厉,一不留神,就随雷元江叨念起越儿长越儿短,忘记初衷。两个姓雷的人迅速统一战线,要反过来说教唐申,一前一后堵住来路去路。

“敞开来说,人心无非就是贪嗔痴。”

“越儿,你哪里都好,却是太过仁善了。怎会有一人能活的不招人恨呢?你何须去稀罕他们是否喜欢你,你生来与他们便不同,你无需要他们爱你,只要他们服你从你敬你,但凡提到天之骄子,想的便是你。”

唐申一时间毫无插嘴机会,被两位长辈教训的只能称是。得瞧季成泺往门内探头探脑,略一思索,计上心头,他对季成泺使了一个眼色。

季成泺接到眼色,回想起他们二人对话未被打断前,正谈及是否要将此事道与雷元江听,顿时心下了然。他尚不熟悉雷府护卫里约定俗成的规矩,双眼清亮,在身侧同僚诧异目光注视下,拍拍左右衣袖,跨过门槛,粉墨登场而来。

快步走过中庭,季成泺来到三人身后稍远处,立在台阶下,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有事要禀报舵主。”

拳拳爱侄之心被打断,雷元江难免不悦,皱了皱眉,不问何事,只道:“有什么事情不能待会儿再说?”

一家之主,一舵之主,不怒自威的功夫早已登峰造极。季成泺到底还年轻,愣了一下,才低着头回答:“是与大公子有关。”

并不喜下属谈论自家侄儿之事,雷元江正要斥责,却瞧雷玊玫对他摇了摇头,于是略一沉吟,说:“说说看罢。”

季成泺再次拱手,轻声道:“属下耳闻大公子近日着了厌胜术,思前想后,心中不安,想到大公子生辰,或是属下泄露出去的。”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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