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结者”(1/2)
如果说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站在丈母娘面前你却要喊阿姨,那么世界上最短的距离大概就是站在放假第一天望假期最后一天,结果惊悚地发现它就在眼皮子底下。
二十来天的寒假一晃眼就过去了,学生还都沉浸在过年的喜庆气氛里,若不是身体切切实实地坐在教室里边,他们还真能以为现在的一切不过是自己吃饱喝足玩够睡大觉时做的一场叫做开学的噩梦。
开学不到一周就是正月十五的元宵节,立州市有学校放一天假,有学校则是放半天假,徒留那些高三的学生眼巴巴地看着学弟学妹过节出去嗨。
而他们的班主任都如出一辙:假期?不存在的。就你们这样还想过元宵节?梦里过过吧,先熬完最后这几天,等一年之后别说元宵节,什么清明节啦重阳节啦妇女节啦泼水节光棍节阿露窝罗节,只要你想过,你大可建那么百八十个节日来过过瘾。
“三中都放一天,我们才放半天。”张宸一脸郁闷地把头磕在桌上,满心抱怨地道,“真不知道上这半天课有何意义……”
夏大阳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哈欠,连眼角都挤出了些泪珠,他十分赞同地点着头:“是啊……我现在困死了……”
张宸无精打采地抬眼瞥了眼墙壁上的钟,嘴里嘟囔着:“还有十分钟……”
而这短短的十分钟好像被无限延伸,都能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要夏大阳说,张宸是绝对有资质进入中央戏精学院的,这才刚打下课铃,他就不复之前的半死不活,立刻变得活蹦乱跳,手忙脚乱地收拾自己的书包,嘴里还哼着98年那届世纪末的盛宴——法国世界杯的经典主题曲《生命之杯》。
“herego!ale,ale,ale!go,go,go!ale,ale,ale!”一听到张宸哼的调调,坐在前头的陆宇翔立刻回过头边甩着书边激动地唱道,之后他说,“98年那届世界杯我看了n遍,简直了,太精彩了!真可惜那时候我还没出生没得现场看!”
“我也是。”夏大阳点头道。
很多老球迷都对98年世界杯和00年欧洲杯带有特殊情怀,连夏大阳接触到足球这项运动也是他小时候在体育频道看的98年世界杯巴西对荷兰的半决赛以及有名的英阿大战(贝克汉姆被红牌罚下),其各种元素综合起来现在想想都令人热血沸腾,而98年世界杯的那首主题曲《生命之杯》更是风靡全球,不管是球迷还是非球迷,都对此耳熟能详。
夏大阳突然想起小时候夏大海讲过的一个笑话:瘸子和瞎子同骑一辆车外出,瞎子骑,瘸子看路,突然瘸子发现前面有一条深沟,于是急呼 :“gou gou gou!”,瞎子回唱道:“噢嘞,噢嘞,噢嘞!”,随后二人一起掉入沟中。
想到这,夏大阳忍不住笑了出来,那真是相当久远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中画面的边边角角似乎都泛着陈旧的颜色。夏大阳又想起那时还调皮得很的他跟夏大海两个人浑身紧绷地坐在沙发上,伸长了脖子盯着前方不大的电视机,电视机里放着不知什么足球比赛,而后他们因为球进了欢呼击掌,夏大兵在旁边捏着象棋皱眉,摇头说:“年轻人的运动,不要命的热血……”那带着一丝无奈一丝宽慰的声音渐行渐远。
“你笑什么?表情特二知道不?”收拾好书包的张宸看向正傻乐呵的夏大阳,有些嫌弃地撇嘴。
夏大阳回过神,动作利索地收拾书桌上的课本,回道:“没啥。”
张宸步伐轻快地从教室后门走了出去,夏大阳毫无遮拦地打着哈欠紧跟其后,后者哈欠刚打半截,就看见了那站在走廊等候着的少年正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夏
大阳打哈欠的动作顿住,嘴巴还半张着,困意渐渐消散,随后他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说:“你这啥眼神啊……”
高明轩微低头,将嘴唇隐在酒红色棋盘格围巾之后,沉声问道:“熬夜了?”
夏大阳摇头:“没,就课太无聊了,困得不行。”
尽管现在已经步入了三月份,即为名义上的春天,但天气仍旧很冷,多数人都没敢换掉羽绒服,甚至还增添了一件,俗语“捂春晾秋”,说的就是这个理。
“我妈买了好多种馅儿的元宵和汤圆,你喜欢哪种?”等27路公交车的空子,夏大阳用温热的手掌捂住冻得发痒的耳朵,侧过头问站在旁边的高明轩。
高明轩闻言偏过头,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有什么馅的”,紧接着他看见了夏大阳冻得通红的耳朵,于是便伸手将夏大阳羽绒服上的帽子卡了上去。
对这突如其来的“盖帽”感到一惊,夏大阳摸了摸鼻尖,回道:“呃……有芝麻豆沙菠萝花生红豆什么的……”
高明轩迟疑了一下,说:“都还行。”
夏大阳对高明轩这个回答并无多大意外,从平时的吃饭也能看出,高明轩不挑食,他是属于夏敏最喜欢的那一类小孩——做什么饭就吃什么饭。然而,高明轩对较甜的食物比较抵触,尽管那次他生病点名要吃甜食,但是平时则是少之又少。值得一提的是,除去甜食,还有一种食物能让高明轩闻之色变,那就是——骨头汤。
高明轩是无法忘怀当时被骨头汤支配的恐惧的,以至于现在如果夏大阳家里中午炖了排骨,他就紧张下一秒被端出来的汤是个什么材料。
不过夏大阳也跟着不好受,担惊受怕夏大海突然哪天心血来潮要熬骨头汤给他们补身体,高明轩是绝对不肯喝了,那么他一个人就得喝两人份,那种胃里充斥着浓汤的感觉……回忆起来就恶心干呕。
“明轩,你尝尝这个汤圆,肉馅儿的,很香的。”夏敏往高明轩的碗里盛了几个又大又圆的汤圆说道。
“妈,豆沙的是哪个啊。”夏大阳头疼地看着锅里清一色的汤圆问,“我不想吃水果的了,好腻啊。”
夏敏说:“你咬一口不就知道了嘛。”
“那万一不是呢?”
“那就吃了呗。”正对着电视机的夏大海转过身子接道,“这么简单的道理,小学生都知道。”
夏大阳:“……”
一直在静静吃饭的高明轩用勺子从自己碗里盛了一个汤圆,然后放进夏大阳面前的碗里,说道:“这个。”
夏大阳眼睛一亮,二话没说就用勺子舀起来咬了一口,结果,吃了一嘴的菠萝馅。
“……”夏大阳艰难地吞下那甜得发腻的菠萝酱,幽怨地看向旁边嘴角明显勾起的少年,“高明轩……你骗我……”
高明轩挑了挑眉:“我又没说那是豆沙的。”
夏大阳撇了撇嘴,倒也没反驳。
元宵节这天是周四,高明轩还是像往常那样吃过午饭就走了,从高明轩在他家吃饭起,他就没问过高明轩周四下午是去做什么的,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不知道问出来合不合适。
夏大海收拾好桌子整个人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看法制栏目,嘴里还指使着夏大阳去把碗刷了,并理直气壮地说做晚辈的就该孝敬孝敬老的。
夏大阳只好不情不愿地进厨房,不过还没摸上水槽就被夏敏赶了出来,后者还嫌弃地说:“出去出去,别碍事,一个碗那么贵别给砸了。”
夏大阳:“……”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夏大阳伸了个懒腰拉拉筋,目光在扫到书柜上放的日历时停
了下来。
下周日就是十五号了,也就是说,高明轩的母亲秦生的绘画作品就要在美术馆展出了。
莫名地,夏大阳感觉有些紧张。
其实大年初二那天晚上,也就是他跟高明轩一起去看电影的那天,回去的路上高明轩问的那句“想去画展吗”,他是听到了的。
他试探性地假装没听清楚,意料之中,高明轩用“没什么”这三个字草草略过,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说过。
高明轩是有自己的顾虑的。夏大阳猜得出来。
而且,高明轩不是第一次跟他提画展的事,算上年初二那次一共有两次,向来干脆利落的高明轩竟然有了迟疑和顾忌,这让夏大阳在心里敲了个警钟。第一次提及画展,是在那泛着凉意的初雪天,在电话中高明轩状似无意地问:“夏大阳,你去过画展吗?”
夏大阳说:“画展……好像没有,书法展算吗?”接着他又问:“怎么了吗?”
而高明轩并没有立即接话,过了许久才声音沉闷地回了一句:“没事。”
“爸——”夏大阳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快步走到客厅。
躺在沙发上的夏大海瞅了夏大阳一眼:“叫魂呢,啥事儿啊?”
“呃……”夏大阳顿了顿,“想问你个事儿……”
“瞧你这吞吞吐吐的样儿,”夏大海反倒是乐了,坐起了身子,“该不会谈女朋友了吧?”
“哎呦不是!”夏大阳立即反驳,紧接着他问,“爸,你知道秦生吗?”
刷好碗从厨房出来的夏敏回到了客厅打算歇一歇,在听到“秦生”这名字时插道:“秦生啊,你说的是那个画画的?”
夏大阳听夏敏这熟稔的口气心中一喜,凑到她跟前问:“你知道她?”
“怎么可能不知道。”夏敏伸手理了理夏大阳的衣领,“我上大学那会儿可崇拜她了,我学设计的,当时我们系老教授就经常提她,说她对色彩与结构的运用简直到了令人惊叹的地步,是个极有天赋的绘画天才,还很有性格,据说长得那叫一个漂亮,当时国内几个有名的大家也都看好她的,听说她家还很有背景。”
夏大海懒散地掏了掏耳朵,说:“过几天美术馆不还有她的画展吗,本来我还想带你们逛逛的,结果一看那票有点贵哈哈哈哈。”
“昨天在朋友圈里看到的,我一现在在北京工作的同学,我们大学是室友,当时他就特迷恋秦生,昨天发的下周要回立州,说都好几年了秦生终于有点儿消息了,终于肯办一次画展了,说什么都得来。”
夏敏抱胸一脸不满地说:“要我说秦生八成是嫁人了,不然咋一连好几年都没消息的,放着自个的天赋不用的,你说这女人啊,就是没男人好,一嫁了人就不是自己了,你说是不是啊,夏大海?”
夏大海有些无奈地说:“咋都能扯到这上边儿来了?”
一直安静地听着两人讲话的夏大阳垂下眸,他突然想起那天高明轩用着极其笃定的语气说的话:
“在我眼里,她是最好的画家。”
夏大阳不懂得艺术,也不晓得几个画家或音乐家,但是他就是下意识地觉得,秦生一定是个很好的画家。
夏大阳突然有点嫉妒张宸了,因为后者在初一的家长会上见过秦生,他也想见一见了。
不是因为她是个令人佩服的优秀画家,而是因为……她是高明轩的妈妈。
傍晚夏大阳去了他爷爷家,毕竟是元宵节,一顿团圆饭是不可缺少的。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顿晚饭,夏大阳有些无聊地看着电视,这个时间点儿连元宵晚会都还没开始
放,转脸一看便见夏大兵倚着靠椅打起了盹,夏大阳压低声音喊了声:“爷爷!”
夏大兵有些恍惚地睁开眼,看见夏大阳那巴巴的小眼神就笑了,眼角浮上岁月的纹理,他问:“大阳啊,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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