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回忆多是倒叙（1/2）

吴裴下楼觅食那会刚熬完一个通宵。

他揣着手机钥匙零钱出了小区门，在街口咖啡店买了杯咖啡，加奶又加糖，推门出来正赶上街旁的煎饼摊准备收摊。

他小跑几步，扬声用家乡话喊道：“阿姨您等会收！再给我摊个饼吧。”

煎饼摊前的主人听声回了个头，见是个熟面孔便笑着应了声：“诶诶，行！”

吴裴这会也不急了，他几步走到摊前，看着阿姨拿大勺麻利地刮着面糊锅里剩着的一层薄面糊，勉强凑满了一勺往铁饼上一倒，摊平打上一个鸡蛋，动作熟练利索，一开口语气熟稔：“还是不要葱加根火腿肠是吧？”

吴裴笑着应了声：“对，多搁点儿甜酱。”

他对着空气呼出一口白气，手握着咖啡杯权当暖手，空着的手从兜里掏出四个硬币放在摊子侧边最上一层的零钱篓里，紧接着从阿姨手里接过煎饼打了声招呼后便转头离开。

这一块儿地界是N市前几年刚划出来的新区，位置比较偏僻，然而基础设施基本都是崭新的，没几年道路交通建设已经焕然一新，街道四处高楼林立，然而旧派却仍有一大批不愿离去，就像吴裴手上的咖啡和煎饼，混搭着有些不伦不类。

吴裴昨夜通宵赶设计稿，原本结束了就该倒头猛睡，然而上周余温约了他今天中午十一点吃饭。临到早晨吴裴觉着自己精神头还行，他想着既然睡也睡不上一个小时，便准备先找个地方消磨下时间。

街上这几年开了许多新店铺，餐饮购物娱乐样样不缺，夹缝中仍有很多旧店铺保存了下来。吴裴此时喝完咖啡专心啃着煎饼一路走马观花，直路过一家游戏厅才收神停了脚步。

这家游戏厅在这里开了不少年头，去年刚刚翻新，店老板在门口新摆了四排娃娃机，种类五花八门。

吴裴伸手摸了摸兜里的零钱，最后摸出张二十上门口的换币机里换了二十个币，随便找了台机器站定后便叼着煎饼空了两手开始操作。

爪钳松松垮垮摇摇晃晃，玩具压根不咬钩，吴裴对着一堆毛绒小黄鸡试了几次都抓取失败，他直起身挠了挠额角，正打算再换一台机器，耳旁冷不丁响起一道人声，回荡在寥寥几人的店里显得格外明显：“店长，能帮我把钳子弄紧点儿吗？玩具抓到了我不要，我就想要个过程。”

吴裴乍一听到这声儿脑子就有点当机，一簇白光摧枯拉朽直冲天灵盖，他下意识地转头去找声音的源头，一不留神就和转身而来的视线撞了个满怀。

吴裴曾设想过这样一场重逢，但他也明白，如果说别离终将狭路相逢，那么再见之日，场面也绝不会像文艺电影里演的那样，两相对望，一眼万年。

留给他反应的时间很短，目光相触的瞬间，对方也仅仅是愣怔了两秒就笑着打起了招呼。

他说，好久不见。

吴裴这会撑着机子嘴里叼着煎饼，只堪堪转了头和人对视，脸上后知后觉地爬上尴尬，他抬手捞过嘴里的煎饼，强迫自己及时更正了脸色。

他觉得自己无意间轻吸了一口气，连脱口的字句都带上了轻飘飘的解脱：“好久不见。”

对话到此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声息一瞬间戛然而止。

店长这会应召调好了钳子锁上玻璃了门，转头莫名地瞥了他俩一眼，说了句“调好了”便转身离开。

吴裴人前端得矜持，这会却趁对方转头同店长道谢的空档立马调动视线极其快速地将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

他最后一次见严苍时，对方的头发尚且不长不短——他从没留过十几岁男孩热衷的厚重刘海，也没剪过硬朗味过重的短茬。如今长了年岁，头发留长了好

一截，硬要让吴裴用刻板印象形容的话——活像个搞艺术的丧精。

脸还是老样子，邻家初恋款，却不是精致漂亮那一挂的——吴裴从前自认中肯却又形容词极度匮乏地对严苍做过一段评价，原话大概是——帅的人很多，但帅得一脸正直的很少，严苍这人，帅得特直白，但也算不上夸张，优越程度够不上天上人间独一份，但也是人群里能一眼叨中的类型。

如今两相对立，吴裴百样的开场白纷纷临阵卡壳，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严苍这会同店长说完话后又重新回过头来，与吴裴的僵硬不同，他像是完全忽略了两人之间相隔的光阴，表情很是自然地寒暄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吴裴假借低头迅速掩藏好情绪，只顺着对方的话答道：“我住在这附近。”他抬起头顿了半晌，憋出一句“你……”后突然觉得难以为继，磨蹭了半天干脆化身锯嘴葫芦再没了下文。

气氛又一次陷入单方面的尴尬，严苍并不说话，似乎仍然在耐心等待下文，吴裴最后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迎着对方的视线，冷不丁抛下一句“你玩吧，我一会还有点事，先走了”后转身径直离开。

他没有回头，临了像是弥补，人停在店门口抬了一只手潦草作别，“我们……以后有空再聊。”说完就快速消失在了店门口，仓惶的背影甚至称得上是狼狈。

吴裴走过这条街的转角才停了步子，迎面冷风把他吹了个清醒，这才发现口袋里还剩了一把游戏币。他站在街角发了半晌呆，最后抬手摸进口袋，把游戏币连同手上已经凉透的煎饼一并扔进了手边的垃圾箱。

他也是这会才想起来，他方才并没有留对方的联系方式，这次仓促的重逢，说不定又是最后一面了。

严苍此时依旧站在游戏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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