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翠华幽境（1/2）

叶清平近日总觉得母亲有些怪异，这怪异是从那日宫中内官传下长公主懿旨，召她中秋进宫赴夜宴后开始的。那日以后，母亲白日里总是望着自己若有所思，问她也不多说，弄得叶清平感觉自己像做错了什么事情似的，几番下来，本是最依恋的人，现在却连多亲近一分都不敢。

自从叶家举族北上来到长安，叶清平便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十分怪异，父母面对她总是讳莫如深，几个兄长也似乎终日忙碌，府中甚至请来宫中乐师监督她每日练习琴曲，准备中秋献艺，一旦她稍有出错，连平素最疼爱她的父亲也会对她加以责备。

她本不是毫无耐性之人，但身为独女自幼娇惯，哪怕是从前在金陵旧居时，也总是有父兄疼爱。如今来了长安，反倒日日受此拘束，只能整日呆坐闺阁，枯对古琴，她的心情也日益烦躁起来。

随侍的近身婢女茜汐见女君整日在园中唉声叹气，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女君若是无趣，何不学从前在金陵时那样，悄悄扮作男装偷溜出去？反正这几日老爷和各位公子终日繁忙，我们谨慎行事，尽量在天黑之前赶回来，想来不至于会被发现。”

叶清平被压抑了太多时日，心情早就低落到了极点，也很想出去释放一下自己，“也好，今日师父不来，我也无心练琴，不如出去走走的好。”

茜汐陪伴在叶清平身边的时间最长，因为心思细密，处事机灵，最受主子喜欢。以往在金陵时，就曾数次陪同叶清平悄悄迁出叶府玩耍，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叶家初来长安，对此地风土人情不甚了解，叶清平虽然同意外出，但真正游玩的兴致并不高，等到真出了府邸，反而不知欲往何处。

茜汐察言观色，猜出她的心思，“奴婢听闻城南翠华山风景优美，钟灵毓秀，传言曾有太乙真人在山上修炼，因而翠华山又称太乙山。女君何不去那里一看？”

听来确如一处名胜古迹，叶清平本来也没有什么其他主意，便听从茜汐的建议，直奔翠华山去。

翠华山始自先秦，隶属历代王朝皇家“上林苑”。昔者曾有始皇在此秋弥春狩、休闲游玩，更有武帝于此设立道场，祭拜天地。山上险峰并簇，山势蜿蜒曲折，重峦叠幛间生满怪石秀木。山间云雾缭绕，林中烟色空朦，山道起始处宛如造化天成。山脚下，两扇高逾百丈的山石傲然挺立，仿佛巨匠雕成的自然之门。

叶清平与侍女茜汐扮作两个少年模样，租了一辆马车乘坐上山。驾车的车夫颇有经验，稳稳驾驭马匹，尽管山路崎岖，车中物件悉数稳稳当当。

一只纤长白皙的手挑起淡绿色的车帘，窗口浮现出一张俊逸精致的面庞，虽是少年装扮，却比女子还要隽秀，叶清平本是没有选择之下才决定来翠华山的，不想真等来了以后，立即被翠华山的大好风光深深吸引，大赞道：“翠华山色果然名不虚传，如此风景名胜之地，今日可有眼福了。”

茜汐笑道，“女君这几日在奴婢面前一直不曾展颜，这会才算真正笑了。”

叶清平忙掩了她的嘴，“你怎么又忘了，出门要唤我公子！”

茜汐方才一时不察，无意间疏忽了，这时才意识过来，连忙更正过来：“是，公子。“

叶清平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轻笑起来，“不过话说回来，这里的景色确实颇佳，茜汐你也是初来长安，怎会知道如此圣地？”

茜汐微微一笑，“公子可是忘了，属下进府前原是北藩，长安从前也是北藩的都城齐都。”

山路连绵深远，沿着起伏的山势盘旋曲折，直至隐没不见。脚下是由整块青石铺就的平整山路，两侧松柏密植，挺拔如剑。山风一来，木叶摇曳，偶有零星碎叶落在黛色的石阶上，格外分明。

茜汐望了一眼帘外，道，“属下幼时就听人说，翠华山自古就是皇室御花园，每逢重阳，历代君王皆会在此登高祭天。如今正值八月，朝廷下月举行祭天典礼，想来仪式的准备活动不久也将会开始，估计还会有朝堂重臣提前来检查事宜，到时候封山阻路无需多言。公子这次来的时机倒是极巧呢！”

车外山气渐凉，山风送来隐约的山寺钟鸣声，益发显得山色空灵澄净。空气中有草木清香沁人心脾，远处鹿鸣空山，近岸鸟落幽涧，眼前佳木成荫，苍翠连绵不断。

车子行至山腰处便停了，叶清平与茜汐相携着走下车来，

眼前是高峻峭拔的危岭险峰，卷卷白云掠空而过，深青色的松柏生满群山，苍翠绵延如海如潮，衍生出浩然苍古之意，更有一种旷远孤绝的气势。

叶清平极目远眺，只见近处云山相连，山下江河一线，遥遥望去，海天地三方相接，壮景无边，不禁叹道：“不上翠华山，难见天外之景，若能长居于此，朝沐云霞，夜宿星海，该是何等幸事！”

茜汐也随着遥望漫天云海，“翠华山色美不胜收，公子难免会生流连忘返之意，但若日日相对，再奇绝的景致也见惯了。”

“你敢笑话我！”叶清平故意加重了语气，眼中却毫无怒意。

“属下可不敢，”茜汐知她无意怪罪，语气十分轻快，“不过属下记得，翠华山顶还有一天池名唤‘湫池’，那里群山环峙，碧波荡漾，清明如镜，纤尘不染。公子如今才见了这点景色便啧啧称奇，若是见了那一处人间绝境，岂不叹为观止。”

山腰间的稀薄云雾在二人身侧环绕，时聚时散，淡如烟雾，叶清平拂一拂衣袖，“既是人间绝境，不看一看才最可惜，趁着天色尚早，赶紧登山吧。”

不等答话，叶清平已转身向山上奔去，茜汐不敢落后，紧随着向山上走去。

水湫池旁，有一砾石号称翠华奇石，乃山中胜景之一，游人如织。叶清平随着人流行走，不禁为沿途风光所吸引。

正在专心欣赏景致之时，忽然远处传来一声泣叫，一个稚龄少女踉跄地向叶清平跌撞而来。她臂挽花篮，盛满了山间野花，显然是一个年幼的卖花女。

卖花少女有两抹弯弯月眉，脸庞娇小，益显双眸明亮。虽然仅着一袭朴素的衣裙，却如一朵引人采摘的娇花。如果走在街市，必会吸引无数目光追随。或许这也是肇事之源，她慌慌张张地扑向叶清平，身后传来几声猥笑，三五个放浪的醉鬼随之追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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