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碑人 09（1/2）
李秋琴一张脸变得惨白如纸，她不可置信地长大瞳孔，哆嗦着嘴唇：“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他明明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裘一也道，“告诉你一切都是天意，和他没有关系？你可真是……太好骗咯。”
“裘护使。”商虚白走上前，轻轻按了按他的肩头，示意他别说了。
李秋琴紧紧地咬着唇，眼眶中隐约有泪光闪动，一旁的屈楼正因睡得不舒服什么的，哼唧了一声，扁了扁嘴。
“我第一次见到阿楼的时候。”李秋琴看着屈楼，“他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叼着一根草玩，两只腿当来荡去，看起来十分不牢靠，好像下一刻就会从石头上摔下来似的，我怕他摔下来，跑过去扶他，阿楼瞪着一双不可思议的眼睛看着我，说，好奇怪的人。”
李秋琴轻笑一声：“我也觉得奇怪，后来我才知道，不过是他喜欢摇摇欲坠的感觉，连高过屋顶的树也敢爬上去，在树杈上躺着眺望远方，阿楼已经很习惯并且享受这种感觉，而我伸出去的一双手，对我自己来说，是对他的关心，可也许对他来说，不过是多此一举。”
她叹息道：“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原来还是这样。”
李秋琴突然怀疑，也许当年她给予屈楼的帮助，对他来说，也是多此一举。
“你当真不明白二爷对你的心意？”
李秋琴黯然，顿了半晌才说：“我明白的，但是……”
她话没说完，但是裘一也懂了，不过是人间最简单最普遍的事，他喜欢她，她不喜欢他，她有自己喜欢的人，如此罢了。
“我送你走。”商虚白忽然走上前，“亡魂逗留，不是好事。”
“那阿楼……”李秋琴忽然挣扎起来，双眸紧紧地盯着屈楼。
裘一也勾起嘴角：“已经和你没关系了哦，一路走好。”
商虚白似乎想阻止他做这种事，但不知怎么，愣是没说出半个字，他伸手掐了一个手决，黑气弥漫，李秋琴的面貌晃晃荡荡，就像多年前被屈楼叼在嘴里的草叶，一摇一摆之间，岁月如流水，潺潺。
裘一也蹲下来打量那本旧旧的册子，据说是屈楼祖上传下来的手志，他看了一会，忽然伸出两根手指把撕成两半的惨兮兮的手志拎起来。
“这个有问题？”商虚白问，他一向对这些没什么兴趣。
“李秋琴对屈楼来说，意义不同凡响，又加上是祖上传下来的。”裘一也拍拍手志上粘上的灰，颇有兴趣地翻开了第一页，“也许是什么传家宝，这可比这两人有意思多了。”
他的话让商虚白再次皱起眉头：“你当真如此觉得。”
“当真。”裘一也答，“商老板，你也是活过很多年的，总知道，这些人总是会因为这些东西而断送自己短短的一生，是不是很蠢？”
商虚白不吭声，裘一也也不在意这些，翻了几页道：“唔…这本手志的作者是…屈…屈卮。”
屈卮？
这个明明十分陌生的名字就像触动了商虚白哪根细细的神经，他额角一抽，脸色变得更加阴鸷。
裘一也丝毫未觉，又翻了几页，这里都记得一些印象深刻的单子，和一些草图之类的，他觉得没什么有意思的，于是放倒一边，向商虚白招手：“商老板，来搭把手，把这俩人抬回去。”
虽然说是“搭把手”，但是最后动手的还是只有商虚白一个，他虽然没觉得累，但是看着裘一也饶有兴致地围着那棵槐树转来转去，还是默默地叹了口气
终于，裘一也注意到忙完苦力的商虚白，笑嘻嘻地说：“弄完了？麻烦商老板。”
言辞恳切，于是商虚白只好点了点头。
“接下来…”商虚白问。
裘一也摇摇头：“不急走，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商虚白颔首：“是。”他补充：“三祝还长在这。”
“还有……”裘一也心里道，自从来到这里，他就觉得很熟悉，莫名的熟悉，然而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不认得，却又像认得一样。
两人打点好一切，又相约去三祝旁边看看。
三祝还立在那里，仿佛矗立了千年。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裘一也伸手去抚了一下树皮，道：“三祝是黄泉里的树，到底为什么它能长在这里。”
“三祝需要什么？”商虚白问。
“需要什么？”裘一也用大拇指摸着自己的下颌骨，这个动作让商虚白再一次注意到了他手腕骨上的小痣，不自觉地，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心眼大的裘一也还在想，缓缓地说：“黄泉水？阴气？还是…魂魄之类的？”
商虚白的回答是召来三只铜铃，三支铜铃滴溜滴溜转，融为一把黄铜色的剑，他一手把剑插进去，掘了一小堆土出来。
裘一也笑了：“商老板，你是行动派啊。”
商虚白不答，掐诀远程操作剑自己掘土。
商虚白的侧脸很好看，无论什么时候看，都像薄薄地披着一层月光做成的纱，显出远离红尘的意味，既冷又净，谁都知道他是半妖，一身妖血，却没半点妖邪的味道，站在那里，却比修道之人更加干净，裘一也心一动，但他把这个归因于自己的讨嫌劲又上来了。
他迫近商虚白几步，差点将整个身子贴在商虚白的身上，狠狠嗅着商虚白身上淡淡的水木味道。
商虚白不知道他又在作什么妖，身子僵着，手里还掐着决，不敢回头，只是咬牙微恼地说了一句：“裘护使！”
“欸！”裘一也从善如流地应了一声，却没把自己移开。
商虚白又想起那天晚上，裘一也噙着笑在他耳边说话，想起他腕骨上的小痣。
裘一也见商虚白顾忌着掘土的剑，不理会他，脸上的笑意更深，贴得更紧了一些，两只手攀在商虚白象牙似的冰冰凉的脖颈。
商虚白拧眉：“裘一也！”竟是连名带姓直接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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