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人间风雨（7）（1/2）
那日罗世卿本像往常一样在主殿整理生死簿，令人糟心的工作，令人糟心的日子，千年如一日，罗世卿早就将这些看淡了。直到白一脚把门踹开闯进大殿，罗世卿这锈蚀了万年的枯燥生活终于出现了裂痕。白把衣袖甩得生风，脸色铁青，薄唇紧抿，只在看见罗世卿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然后就一把冲进了旁边的偏殿，关着门半天都不出来。
白是罗世卿亲自定下的鬼使，对于他的脾气罗世卿真是再了解不过了，他也不生气只是耐心的等着，果不其然，一贯温柔的黑与白几乎是前后脚地跟着进了大殿，脸上满是纵容的笑意，站在门口朝罗世卿深鞠一躬，“阎王，我们回来了，在东妖附近徘徊的魂魄已经尽数召回，请您安心。”
“嗯。”有两个主鬼使在，就算是战争期间，东妖城也不用他再担心了，罗世卿朝偏殿指了一下随口问道，“白怎么了？”
刚一提到白，黑脸上的笑容就又扩大了几分，故意卖关子将声音拖长，“他刚才与一个姑娘理论，结果没说过人家，所以这一路都在生闷气。”
“？”本来罗世卿只是顺嘴一说，这下他到真的有些好奇起来，将已经拿起来的杯子重新放到一旁，这白从来都是个不停，没想到他也会有吃瘪的一天，“什么姑娘？你们在哪儿碰见的？”
“黑！”本来一直躲在偏殿里的白在听到他的话后，将门暴力地踹开，紧皱着眉，冷若冰霜的脸上是不加掩饰的不耐，“和那种满身都是诅咒的女人有什么好说的，我到要看看最后谁活得时间长。”
“诅咒？”罗世卿一下就抓到了他话中的重点，当时天魔之战刚结束不久，而仙妖大战明显还没个尽头，鬼界的地位比较特殊，要想继续保持中立，自然事事都要注意，“什么诅咒？在哪儿？”
“黄泉路口的一棵树下。”白紧抿着嘴往椅子上一摊，接过黑递过来的凉茶喝了几口，总算是将那莫名的烦躁心情压下了几分，黑站到了他的身后，像是安慰小孩子一样拍拍他的发顶却只换来白的一记怒瞪，他却不在意兀自笑着把话补充完，“没注意是什么诅咒，但周围的鬼确实都不敢靠近，我们才顺路去看了一眼，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听到这话后，白抬手将茶杯扔回到桌子上，步步生风地重新回了偏殿，一言不合又将自己关了起来。罗世卿垂首思索一阵后，起身拿过自己的外氅，习惯性地吩咐道，“这件事可大可小，现在是多事之秋，我去看看，剩下这些在我回来之前先由你接手。”
“是。”黑向上扯开唇角，笑着点点头，他周身的温柔是由心而生的，这也是罗世卿当初看中他的主要原因，毕竟要是鬼使都像白那样，那鬼界早就哀嚎遍野了。
罗世卿赶到黄泉路口时所见的夙砚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想，本以为会是像以前一样披头散发的失意者，却不曾想这次会是一个安静的姑娘。夙砚穿戴整齐默默地坐在树下，年龄看起来也不大，像是人类十岁左右的样子，眼睛直直地盯着黄泉路上来往的鬼魂，明明面上并无起伏，可罗世卿却觉得她正在哭，哭到泪都干涸殆尽了。
罗世卿站在她身边伸手按住她的手腕，夙砚不反抗也不说话，只是暂时将目光收回分出了一些给这个突然出现的白面少年郎。罗世卿很快就松开了手，脸上满是复杂，她身上确实如黑白所说的那样带有诅咒，还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最为棘手的天界诅咒。
“你是谁？身上的诅咒是怎么来的？”
“你是方才那两个人找来的吧？鬼界的都一样没礼貌。”夙砚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重新将目光转回黄泉路上，罗世卿噎了一下后反而倾身坐到了夙砚的身边，也不强求而是换了个问题，“你怎么知道的？”
“很明显。这个位置离黄泉路很远，我不会妨碍到他们的，我只是在等一个人而已，求你，让我待在这里。”
话已至此，罗世卿便不再多问，夙砚身上的诅咒很深，自然是不能留她一个人在这里，这对其他经过的小鬼来说不地道。所以罗世卿只好坐下来陪她，任由沉默在二人之间沉淀，非人者的寿命太长，时间的界限也因此变得模糊，罗世卿在夙砚身边一坐便是五天，这期间只有黑来找过一次，本想把擅离职守过久的罗世卿拖回去，可最后却变成了一个既要给他们送吃的又要工作的廉价劳动力。
罗世卿这五天里一直在观察夙砚身上的诅咒，她身上的诅咒并不普通，圣气浓重深入骨髓，一看就知道是出自上神之手。诅咒的能力会向周围扩散，对于新入鬼界的小鬼来讲甚至可能会魂飞魄散，可罗世卿却对背着这样诅咒的夙砚说不出一句重话。天魔之战，鬼界出于立场的原因没有参战，可这却不能代表罗世卿的个人想法，他和已战死的魔尊有着不浅的交情，之前不能出手帮她已经让罗世卿心中难受了许久，现在他又怎能忍心将她的战乱残党因此驱逐出境。
直到云澈出现，这二人之间尴尬的相处模式才勉强被打破，当那个一身白衣的公子出现在黄泉路口的时候，夙砚一改前几日的死寂，手脚并用狼狈地站了起来，下意识向前走了几步后又骤然停下，狠咬着下唇，目送这个她认为有着世间最好看眉眼的公子。或许是她的目光过于炽热，云澈像是有所察觉一般向他们转过了头，二人视线相对，换来他一抹温暖的笑容和一声，“夙砚。”
夙砚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就白了下来，这让云澈心里有些莫名的落寞，长长的睫毛扑闪好几下后才重新染上笑意，远远地朝着她抬了下手后就再次踏上了自己的转生之路。而夙砚则待他消失在路的尽头后才重新回到了树下，罗世卿的身边。
罗世卿沉默地看着这二人，心中则在估量着那个男人，他是阎王，最擅长的就是审视魂魄，那个人与黑不一样，他身上的温柔十分纯粹，就像是冬日的暖阳一般，饶是见人无数的罗世卿一时也找不出和他一样的存在。
“他是什么人？”罗世卿本来没有期待夙砚会回答，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次她倒是回答得很快，“恩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夙砚的眼角有着不可察的几抹泪光，在罗世卿出于负罪感的默许下，她在鬼界一等就是五百年，一遍又一遍地看着云澈转世投胎，罗世卿工作结束后偶尔还是会来这里坐一会儿，夙砚身上自带的疏远气场也随着时间慢慢变淡，两个人甚至逐渐开始闲谈起来。
从表面上看，一切似乎开始变好了，除了还是找不到云澈会记起前尘的原因。罗世卿在第一次见到他后就仔细审视过他的三生石，与其他人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不同。他还为此特意去过一次奈何桥，用阎王的特权让孟婆一口气喂了他两碗汤，可万分不幸，饶是这些都没能阻止云澈在下一世记起夙砚。现在罗世卿唯一没试过的方法就只有由他亲自熬一碗特效孟婆汤塞到那个不合常理的男人嘴中了。
啊，这该死的人界。
而这所有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五百年之后，夙砚又一次送走了云澈的时候。在这几百年的时光里，云澈枉死时的年龄虽在逐步增长却终究没能超过二十岁。罗世卿像之前一样，准时地出现在了夙砚的身边，手上还贴心地拿了一个装满点心的食盒，当然，里面的东西肯定是黑准备的就是了。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天的夙砚连头都不回，张口就是一句，“我身上的诅咒是天帝亲自施加的。”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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