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2)
过了腊八,雪便不停了。天色整日阴沉,寒风呼啸着扫荡大街小巷,行人越来越少,多数都在自家准备过年。
衍国逢五逢十举行大朝会,初十这天霍锦城早早起身,揣着灶上几个热馒头翻身上马,以马代步去往待漏院。
待漏院就在煦阳门边上,专供朝臣上朝前休息,分为内外两间。内间较小,却设有软榻书案,角落里还放着一盏半人高的九枝连盏灯,一般供辅政大臣和有爵位在身的朝臣使用。外间虽宽敞,却有些简陋,众臣每人只有一张书案可用,有时来的不巧,还要两人合用一张案几。
霍锦城来得不早不晚,外间已经坐了好几位大臣,里间地上也透着光。
他很少来待漏院,有新官不认识他,只认出他穿着武将朝袍,又配有金冠,是个有爵位的,便拱手行礼道:“将军......”
话音未落,旁边的一名文官便扯住他衣袖,拦下了后面的话。
霍锦城挑眉,浑不在意地慢慢往里间走。
他耳力较常人好些,能听到行礼的那名新官压低声音道:“你拦我做甚?害我在大人面前失了礼数。”
另一名文官道:“我辈文士不与粗人为伍,何况,你知道他是谁么?你随意行礼,不要命了?”
“难道这位大人性情......?”
“何止?他可是青梅坊那位......煞星!你跟他走得近,小心哪天......”
门口忽然传来几声急促的跺脚声,有人笑道:“这天儿可真冷,几位大人可曾用过早膳?在下家中新来了个厨娘,善做各色包点,几位要不要尝尝?”
霍锦城停在内间门上挂着的棉布前,回头看了眼身后。
一名束玉冠,着绛红色文官朝袍的青年站在外间中央,脸色苍白如雪,素白的手里捧着个油纸袋,袋口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一个着青色朝袍的年长文官熟络地凑上去,从纸袋中掂出个包子,一口咬开,含笑道:“季大人太客气了!”
新任兵部尚书季栝,字子墨,有个双生哥哥叫季柞,字子弦,官拜镇海水师副统领,是霍锦城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只是常年镇守海疆,数年不见了。
霍锦城扫了眼对方熟悉的五官,几不可见的颔首。
季栝回以微笑,然后道:“包子又不算什么珍馐,在下还怕入不得各位同僚的眼呢。”
几个文官连忙道:“天一冷,大家生怕误了早朝,一起床就往待漏院跑,哪还有时间用膳?季大人此举可谓雪中送炭啊!”
霍锦城放下隔开内外间的棉布,将说话声挡在外面。
里间放着一盆炭火,钱明山坐在软榻上,一只手拿着一卷书,另一只手抚着花白的长须,神情专注,旁若无人。
两人素无私交,此时内间没有旁人,两人更是连表面功夫也懒得做,钱明山聚精会神的看着书,霍锦城则坐在木椅上闭目养神。
片刻后,从远处传来低沉悠远的三声钟鸣,一声比一声急促。
钱明山忽然叹了一声:“快卯时了。”
霍锦城睁眼时,钱明山已经起身,正往外走。他不愿与钱明山一起出门,便低下头,装作整理朝袍。
余光扫到一片细碎的金色。
钱明山已经走远,棉布放下,里间只剩下霍锦城一人。
霍锦城静默一息,上前一步去查看那片碎金的来源。
是钱明山之前在看的那卷页没有合上,露出来的纸质柔白光洁,上面是一行行小楷,字迹清俊而风骨俱佳,用金墨写就,烛光照耀下闪烁着细碎金光。一眼扫过去,隐约能辨认出“菩提”、“亦复如是”、“众生”等字样。
本朝崇佛,钱明山虽是太傅,读本佛经也不算什么异事。
霍锦城没放在心上,大踏步出门去往太极殿。
他前脚刚到太极殿,征和帝后脚就从偏殿出来,迈着步子走向龙椅。因为起得太早,天气又寒冷,征和帝拢着手轻轻发抖,还不时垂头,看起来又冷又困,只想睡觉,根本无心听朝臣说话。
大朝会规定君臣都必须点卯,所以寅时就得起身洗漱,穿戴冕服,征和帝即将亲政,又逢新收龙腾郡,想必许久不曾安眠。
今日大朝会一改往日各派争论龙腾郡的局面,礼部率先出列禀告今年万寿节事宜,霍锦城不喜礼部,不知不觉就走了神。
腊月十六是征和帝十九岁生辰,今年的贺礼......
再过几日,到二十三,锦菱生辰也快到了......母妃忌日也到了......
府中还有多少奸细?
究竟是谁要害他?
他父王晋王是惠帝嫡子,晋王的母家又是豫国公郑氏,放眼晟京城,能与霍锦城比身份尊卑的可没几个,难道对方也是皇亲?
霍锦城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朝堂上头戴金冠之人。
太上皇年号龙安,在位十六年,只有一位皇子,两位公主,禅位时征和帝年仅十四岁,便任命了五名辅政大臣,分别是太傅钱明山、丞相柏清辉、前太尉步扬忠、虎护军统帅赵翼和龙骧军统帅霍锦城。
其中,只有赵翼与霍锦城一样是皇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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