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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四合，华灯初上，今夜是上元节，城中各处挂满花灯，其中，又以城南市集最为明亮，光如白昼。

悦笙楼前早就挂起绘有各色美人的大红灯笼，门口站着三五个美丽女子，手中提着精巧的八角小灯，招徕四方来客。从二楼窗口飘出一阵阵丝竹管弦之音，一下一下勾着过往行人衣袍。

行人之中有个身影正徘徊着，时而前进时而后退，冷不丁后背撞上了人，这人慌忙回头，背后是个高大男子，戴了顶笠帽，夜色下一双眼锐利如鹰隼。

“季大人不进去?”

季栝心下一惊，面上恰到好处地露出疑惑：“季大人是谁？”

男子挑眉，似乎有些惊讶季栝的问题，他仔细端详一番季栝的脸，忽然笑道：“你还挺能装，我都差点被你骗过去。”

不等季栝反驳，男子一把攥住季栝的手，笑道：“别装了季栝，要进去便进去，犹豫什么？怕被人弹劾？还是怕人告诉你哥哥？”

季栝吓得心跳骤停，呼吸顿时急促起来，无数伪装瞬间分崩离析。他攥着心口衣物小口吸气，脑海中种种念头飞速闪过，才泄气般松开手，面无表情道：“你想怎样？”

男子似乎知道季栝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很快就放开季栝的手，道：“我不会告诉你哥的，正好顺路，一起进去？”

季栝深呼吸，平复心跳，不再挣扎，与男子一道进了悦笙楼。

大厅四角摆着几盆炭炉，台上正有一名女子翩翩起舞，轻纱裹身，柳腰婀娜，不时冲台下挥动水袖，引来阵阵欢呼。

两人挑了个靠近炭炉的小桌坐下，要了一壶酒和几碟小菜。

男子把玩着手中酒杯，不知想到什么，笑道：“季大人不来一杯？”

季栝脸色还有些发白，摇头道：“在下自幼体弱，不宜饮酒。”

似乎满意于季栝的顺从，男子不再为难他，转言道：“那我斗胆问一句，季大人来此所为何事？”男子放下酒杯，笠帽下的眼睛死死盯着季栝：“良辰美景，佳人有约？”

季栝面露迟疑，默然片刻才道：“还不是时候。”

男子一愣，追问道：“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语毕，似是觉得这句话好笑，又补充道：“难道非要等季将军知道了，亲自来问你，才是时候？”

季栝手指一颤，猛地攥紧桌布，却不开口。

男子何曾见过、听过季栝露出这般神情，面上仍是调侃，心里却有些犹豫，不确定是不是该继续逗下去。季栝打娘胎里出来就弱，要是被他三言两语逗出个好歹来，没法跟季柞交代啊。

好在季栝自己缓了片刻，似乎找回了魂，顷刻间又恢复了那张见人三分笑的脸，唤来鸨母问：“苏泠泠姑娘呢？”

鸨母觑了眼他神色，抱臂道：“泠泠在我们这儿，大小也是个角儿，这位郎君准备出多少？”

“你开价。”

男子诧异地望着季栝，怀疑自己认错了人。

鸨母却不管那么多，欢欢喜喜地暗戳戳报了个高价。

季栝没心思与鸨母讨价还价，听到价便掏出银票拍到桌上。

“我竟没发觉你也是个爽快人，一掷千金？”男子似乎被他的行为惹怒，冷笑一声道：“你真的是季栝？怎么和你哥哥口中描述的一点也不像？”

季栝攥紧拳，一言不发。

鸨母因季栝给钱给得爽快，又是上元节，还送了盏美人花灯给他。

等苏泠泠收拾好行李出来后，季栝一把将花灯塞进她手中，转头对那男子道：“还望......望安心......时机一到，万事自见分晓。”

语毕，不等男子做出反应，季栝抬腿就往外走。

苏泠泠回头看看与季栝同桌的男子，见他也在看着自己，心下一阵疑惑。又看向季栝，他与初见时相差很大：皱着眉，眼中泛着血丝，眼底发青。

她默默抱紧了琵琶，莫名觉得夜间风冷。

男子积了满腹疑惑，也没心思再探，买了点蜜饯便匆匆离开。

......

霍锦城回来时，檀灯刚喝下药不久，屋子里满是清苦的药味。霍锦城关了房门，将炭火拨旺，又开了半扇窗，才坐到床边，将手中纸袋递向檀灯。

纸袋上写着篆书“悦”字，里面是半袋糖渍梅子，透着酸甜香气。

檀灯道了声谢，缓缓伸出没受伤的右手手指，掂了颗梅子放进嘴里，含混不清地问道：“郎君去了悦笙楼？”

霍锦城颔首，面色不虞地道：“还遇到了季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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