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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锦菱站在通向主院的小径上,抱着一只木盒,踌躇不前。
她的婚期定在了六月二十五。
前段时间宫里派了两个教引嬷嬷过来教她礼仪,昨天又有内监过来替她量身,教她女工,还让她挑选头冠和首饰的式样。她忙得团团转,心中半是欣喜半是忧虑,喜得是终于嫁了意中人,忧得是她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秦芝。秦芝出身世家大族,还是个书画奇才,而她沦落风尘十余年,所学也不过曲谱歌词,甚至于她想写信给秦芝,却词不达意,字迹歪歪扭扭,自己都不忍再看。
好在她知道有人可以帮她:檀灯。
几年前,她还在悦笙楼卖唱时,曾见过一位客人醉酒后向朋友炫耀珍藏的檀灯手抄《大乘本生心地观经》。据说这位客人的母亲原本小病不断,求得这卷手抄经后,竟再也没病过。
她偷偷瞄过一眼,纸张柔白,上面的字是用金墨写就,端正整齐,祥和平静,朝外的一半还有手绘卍字纹边框,整本经书散发着一股淡雅宜人的香气。
找檀灯教她写字自然是个好选择,但她与这位嫂嫂并不熟,而且,这位嫂嫂见过她最狼狈的样子......
霍锦菱还在踌躇思量,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一只拖着白色长尾的小鸟盘旋两圈,忽然快速俯冲而下,落入主院。
那只鸟模样生的极为好看,令霍锦菱心痒难耐地想去看看,但那只鸟落在主院,霍锦城不在家,主院里只有檀灯一人,她又踌躇着不敢再往前走。
她立在小径上呆呆地望着主院外的月门,突然想到自己明明是回家了,心态却像寄人篱下,心中蓦地一疼,既哀叹自己命运多舛,又痛恨设局之人,不由得鼻尖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广平王府大而空,极静,令遭逢巨变的霍锦菱无所适从。
片刻后,那鸟突然又飞了出来,在半空盘旋一圈,笔直飞向西南方。
霍锦菱仰头,目送那只好看的鸟离开。
过了不久,主院的月门里突然出来一个人,穿一身褐色缁衣,戴一顶僧帽,颈间挂着佛珠,手上也拿着一串佛珠,竟是檀灯。
霍锦菱登时紧张起来,扭捏着问:“嫂嫂,这是要去哪?”
檀灯看到霍锦菱,脸上少见地显出点慌乱:“没,没去哪,随便走走。”
“那......嫂嫂有空吗?”
“有......有空,何事找我?”
“我......我想学字。”
檀灯迟疑道:“可以,是.......现在吗?”
霍锦菱在勾栏院里求生多年,早已学会察言观色,见檀灯虽嘴上说随便走走,却特意穿了缁衣,带了佛珠,自然猜到他说了谎,又见檀灯虽然答应教她识字,语气却很犹豫,想来并不是情愿的,可能有急事赶时间出门。
“如果嫂嫂不方便的话,改天也行。”
檀灯望了眼霍锦菱手中木盒,叹道:“你已拿来笔墨,自然不能让你白跑一趟。我的事并......并不紧急,还是先来教你写字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走,转身时有些急促,衣袖微扬。霍锦菱看见他右边衣袖上有三两个疑似墨迹的深色小点。
霍锦菱又想起刚才落入主院又飞走的那只白色小鸟,那只是一只偶然飞过的漂亮小鸟么?还是和鸽子一样,是用来传信的呢?
她试探地问道:“嫂嫂......不是说要随意走走么?不如我先陪嫂嫂散散心?”
“不......不必,随我一道来书房习字吧。”
嫂嫂在和别人通书信,用的是一只少见的漂亮鸟儿,很急,因为沾了墨点,而且不可告人,为此嫂嫂不惜撒了个小谎隐瞒过去。
霍锦菱垂头沉思片刻,想到还有求于他,决定瞒下这件事。
......
霍锦城今日出了城,城门下钥前才回来,却没有回府,而是望着捧盘金人廪山台方向,拐入另一条大道,停在一座气势恢宏的空宅前。
这处宅子就是晋王府,霍锦城在这里度过了童年,记忆里满是父王宽阔的肩膀、低沉的训诫和母妃的笑声,后来还有妹妹的哭声。
他刚学会走路时,父王高兴的将他抛起又接住,被母妃狠狠训了一顿;
第一次拿剑时因为力气不够被父王的剑带倒,父王没有扶他,却去做了一把竹剑给他,告诉他男儿有泪不轻弹;
第一次见到妹妹,小小的、皱皱红红的一团,哭声细弱。父王抱着冰冷的母妃擦拭长剑,家里乱糟糟的,挂满白绸;
第一次抱妹妹,还是小小的,却变得白净了。父王躺在地上,身边满是酒壶。他有些想母妃,但是别人都说母妃是被他克死的,他不能想她。妹妹突然挥舞着手动起来,他手足无措,却见妹妹努力地用整只手握住他的一根手指,然后“咯咯”笑了起来,露出粉粉的牙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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