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夜莺的囚笼（1/2）

飞翼国的两位王子，有着迥然不同的性格与长相。

盖尔更像先王，无论外形或是内在。而诺亚完美继承了母亲的一切。善良，温柔，富有怜悯心。举止优雅，言行得体，是王子殿下的标准模范版本。

——如果王后在世，一定会为您感到骄傲。

周围的侍从，大臣，总是反复如此对诺亚说。

诺亚听得多了，心里无法产生任何触动。他从未见过母亲，那个传说中的美人早已在生产的时候死去了。留给他的，只有冰冷的宫殿，冗长的礼节规定，人情淡薄的家庭关系。高高在上的王不关心他，因为他自幼孱弱，不是征战杀伐的料子；强硬冷漠的兄长不喜欢他，总是忽视他的想法，随意命令使唤，把他压得喘不过气。

于是从很久以前开始，诺亚就习惯于逃离。

去外面，去别的城镇，接触平民，帮助他人。金钱和权力是他最大的筹码，一次又一次地，为他换来人民的感激与答谢。

而这些轻飘飘的东西，能让他感觉自己是被强烈需要的。

和简乐相遇也一样。他搭救了这位落魄的游吟诗人，送进王宫疗伤休养。奇怪的是，盖尔一边对他“捡垃圾”的行为嗤之以鼻，一边却强行把游吟诗人安置在那座花园里，代为照料。不放心的诺亚前去看望，见到了梳洗干净焕然一新的简乐，总算恍然大悟。

啊啊，盖尔又要从他手里抢东西了。

从小到大，只要是自己喜欢的，盖尔看中了，就不容分说抢走。手工风车，镶嵌着红宝石的剑，开朗可爱的侍女。现在连没多少交集的救助对象，也要抢走吗？

不甘心。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四天后，他再次申请看望简乐，无视了盖尔眉目间隐隐流露的不悦。而今天，就是与游吟诗人会面的日子。

清早，诺亚练完剑术，步伐轻快地进入王宫花园。四五月份的早晨清凉而略带寒冷，园子里的花卉树木都凝结着薄薄的露水。他踩着鹅卵石小路向前走，头发和肩膀被道路两旁的丁香不断拍打着，染上湿气与花香。

在一处低矮的院落里，他见到了简乐。

抱着琴的游吟诗人坐在石板搭砌的长凳上，眉眼低垂，随意拨弄着指尖的琴弦。身上的白色短衫已经被露水打湿大半，裸露在外的皮肤纤薄美好，在阳光的照耀下甚至有些透明。

简乐没有穿鞋。脚尖踩在地上，沾了些黑色泥土，愈显双足白皙，匀称而极具美感。看在诺亚眼里，恍惚有种不真实感。仿佛面前的男子不是活人，亦没有性别，是幻化成人形的夜莺，弹唱低吟，蛊惑人心。

“简乐。”

诺亚轻声叫道。这个名字在飞翼国不太常见，发音也比较特殊，读出来总归有点儿怪异感。但对方很快抬起来头，对他微微一笑。

“殿下，多日不见。”

诺亚被这笑容搞得心神摇荡，差点愣在原地。他握了握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摆出完美的社交表情。

“三四天前，我们才见过面，哪里算得上多日不见。”说着，他坐到简乐对面，半开玩笑地问道：“难道你在怪罪我来得少吗？”

“岂敢岂敢。我身份卑微，能得到殿下这份关心，已经感激不尽。况且，如果当初不是您出手相救，也许我早就横死街头，连尸首都无人收殓……”

简乐叹了口气，眉间笼着淡淡忧郁。“只不过我流浪惯了，现在天天在这么漂亮的花园里休养，反倒觉得时间漫长，算不清日期了。”

说到最后，简乐的嗓音疲倦而脆弱，让人心生怜爱。

诺亚喉头一哽。不知是不是错觉，面前的人似乎消瘦了几分。

“别急，等你身体恢复好了，就能离开这里。我也会和兄长说说……”诺亚不甚确定地安慰着简乐，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盖尔真的会放简乐走吗？

说到底，以前那些被盖尔抢走的东西，最后都怎么样了呢？

“那我就先谢过殿下啦。”简乐打断诺亚的沉思，笑吟吟地转移了话题。“殿下特意来看我，总不好只讲我的事，不如聊点儿别的？比如外面的见闻，各地的风俗，或是关于殿下的故事……”

简乐望着诺亚，不急不缓地说。

“我对您很有兴趣呀。人们说，您是救世的圣人，贵族的典范，‘波莱密耳的蓝宝石’。如果有好的故事，能让我编进歌里吗？”

“波莱密耳的蓝宝石”，这个称号源于诺亚的眼睛。

据说，鱼渊国的波莱密耳湖，是世界上最美的湖泊。日出日落，光线落在湖面，流在湖底，映照得整片湖水璀璨生辉。而诺亚的蓝眼睛，完全复刻了波莱密耳湖的神韵。

深邃，迷人，温柔，包容。

“什么宝石啊……”

诺亚轻咳一声，脸上浮现淡淡的红晕。这种夸张的赞誉，总让人觉得不习惯。从简乐嘴里说出来，就更不自在了。

“我没有什么战功，所做之事也不值得夸耀。你要是想听，我可以讲一些有趣的经历。”

简乐欣然赞成。于是诺亚短暂沉吟，开始讲述曾经的故事。

关于跑出宫殿的惊险体验，以及救助贫民的波澜曲折。胖子，哑巴，舞女，老妪；流氓，强盗，穷人，富商；他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感受着更为鲜活的环境。

他将此称之为“真实”。

和王宫生活截然相反的“真实”。

即使外面的人粗鄙，软弱，过着王公贵族看不上眼的日子。但他们懂得感激，懂得珍惜，对待自己真诚而热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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