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夜莺的囚笼（1/2）

诺亚醉了。

但诺亚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清醒。

他参加了一场可笑的晚宴，所有的人都在举杯欢庆，赞美他的功绩。说他英勇出征，保护兄长；说他谋略出众，胜利而归。诺亚睁着朦胧的眼睛，看到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虚假的奉承。当他仰脖喝尽一杯又一杯的烈酒，耳朵里还能听到细碎嘈杂的议论。

人们说，虽然诺亚殿下很优秀，但还是有所欠缺。

人们说，无论怎么比较，盖尔殿下更可靠。等他继任之后，飞翼国定能迎来更辉煌的时代。

这些话随着酒水吞咽入喉，像针一样扎着诺亚的食道和胃。他想要呕吐，把所有积压的负面情绪全吐出来，顺带搞砸这垃圾般的宴会。

可是他不能。

即使他无比厌憎冰冷的王宫，厌憎叽叽喳喳的大臣和傲慢的贵族，厌憎蛮横虚伪的盖尔。

他只能离开宴会，在迂回繁复的花园里胡乱行走。重重道路没有尽头，正如他那找不到出口的人生。

在一片围栏式的树林外，诺亚发现了跪在地上哭泣的蔓拉。小姑娘脸色煞白，嘴里不断念叨着盖尔的名字。摔成碎片的水壶散了满地，显然刚刚发生过事故。

诺亚低声询问原因，蔓拉抽噎着回答道。

“盖尔殿下又发怒了……他去见简，简会不会受伤？我想进去看看，可是水壶打破了……”

在断断续续的话语中，诺亚意识到了什么，立刻闯进树林。

他看到了镜面湖泊，也看到了巨大的精致鸟笼。

惨淡的月色照耀着笼子里的暴行。他的哥哥，盖尔，人民公认的英雄，正在侵犯柔弱的游吟诗人。如钢似铁的拳头，一下又一下击打在简乐脑袋上，发出可怕而闷重的响声。

简乐满脸都是血。他在惨叫，声调如同泣血的夜莺。

诺亚无法前进半步。他站在湖岸边的阴影里，寒气****往上窜，直冲头顶。

笼子里的简乐拼命挣扎着扭转身体，双手伸出栏杆，向外摸索。盖尔抓住了他的发根，逼迫他仰起头来，暴露出脆弱的脖颈。在粗暴的冲撞中，简乐逐渐麻木，失焦的眼睛对着诺亚的方向，毫无波澜。

也许过了十分钟？二十分钟？诺亚不清楚。盖尔披上衣服，离开鸟笼，差点儿与诺亚擦肩而过。等到脚步声去得远了，诺亚才能挪动身体，缓缓朝鸟笼走去。

体内冻结的血液重新融化成岩浆，烧灼着神经。

脑袋里轰轰直响，听不见周围的声音。

狭窄的径道被无限拉长。诺亚仿佛走了很久，终于来到笼子前面，半跪在地。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抚摸简乐沾血的发丝。

里头的人还醒着。看到诺亚，便抓住栏杆支撑起身体，哆哆嗦嗦地开口了。

“抱歉，让殿下见到我不堪的模样。实在抱歉……”

简乐一遍遍道歉，双手死死抓着栏杆，骨节泛白。

“……抱歉。”

泪水啪嗒啪嗒落在染血的膝盖上，融化成朵朵粉红色的花。

这眼泪也砸在了诺亚的心里。轰隆一声，砸碎了他长年累月的忍耐和坚持。

“不是你的错。”诺亚握住简乐冰凉的手，不自然地扯着嘴角笑。“都是因为盖尔，一直都是因为盖尔……简乐，我会救你，相信我。”

“救我，怎么救？”

简乐将嘴唇咬得泛血。他的眼睛暗沉沉的没有光。

“救我出笼子？还是救我出王宫？只要盖尔活着，哪里都是我的囚笼。”

诺亚张了张嘴，一时间无法答话。见状，简乐垂下眼睛，肩膀不住地发抖，似乎在压抑哭意。

“……不会让你等太久。”诺亚声音干涩，“我会想办法的。”

说完，他亲了亲简乐的手指关节，转身离开。

从背后望去，王子殿下的身影沉重而坚毅，像是作出了某种决断。

简乐维持着当前的姿势，很久没有动弹。心碎的呜咽越来越低，接着转变成奇怪的笑声。讥讽，且快活。

第二天，风平浪静。

诺亚和盖尔汇报鱼渊事务，两人共同处理堆积的工作。

第三天，在私人茶会上，鱼渊的珍宝被尽数展示。出于隐约的愧疚，盖尔邀请简乐前来，让他随意挑选喜欢的东西。

简乐借口不舒服，来时裹了密不透风的罩袍。他是为了遮掩自愈秘密，看在诺亚眼里，却是另一种含义。

鱼渊运来的宝贝五花八门，简乐转了两圈，看中一把锋利小巧的弯刀。它静静躺在墨绿色的缎布盒子里，刀身纤薄，通体雪白，刃尖几近透明。

刀柄刻着小字。简乐拿起来，辨清上面的字是“月蝉刀”。

“你不适合这个。”

盖尔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他夺走简乐手中的刀，转而挑起一串璀璨华贵的钻石坠子，戴在简乐手腕上。优美白皙的腕子，衬着雕琢精美的饰物，分外好看。

“弹琴的手，理应得到好的待遇。”盖尔说，“这是所有礼物中最贵的东西，价值两座泰戈城。”

泰戈城是飞翼国最富足的城市之一。

在盖尔看来，把最贵的宝贝送给简乐，是正确的弥补手段。

简乐兴致缺缺，垂手不语。

恰巧此时有大臣禀报急事，盖尔不得不离场，于是吩咐侍卫队带简乐回去。诺亚坐着喝了一会儿茶，也起身走了。

简乐走在路上，突然被人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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