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美人（1/2）

有些人美而不自知，司莫然不属于这一类。

十四岁那年，从母亲嫉妒而渴望的目光中，他知道自己很美。

母亲林瑜平生只爱两件事，一是钱，二是美人。

林瑜十九岁，还在上大学的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了司莫然的父亲司毅。当时司毅三十二岁，已经结婚六年，有一个女儿。司毅祖上有欧洲人的血统，眼睛是浅蓝色的，像雨后清晨的天空。很多年后，林瑜告诉司莫然，在她迄今为止的人生中，司毅是她遇见过的最美丽的存在。

他们在一起的第二年，有了司莫然。林瑜本身也是混血儿，瞳色是棕色偏黑。司莫然长相继承了父母的优点，眼睛是灰蓝色的，是冷色调。

从有记忆时起，司莫然就是个不爱说话的人。林瑜说他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

他小的时候长得很精致，像个洋娃娃，十二三岁的时候，身高突然抽条，脸部的轮廓也变得分明，有了棱角，不再会被误认为女孩子。

林瑜对他说，你真美。她看着十四岁的少年，那时他身高已经有一米七五，比不穿高跟鞋的她高上三厘米。她注视着他，眼睛里有不加掩饰的痴迷。

林瑜伸手想要摸他的脸，被司莫然抓住了手腕。

少年垂眸看她，灰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情绪，薄唇像一片刀刃，吐出冰冷的话语：“母亲，请您自重。”

他总是这样叫她，“母亲”，不会叫她“妈妈”。她也纠正过他，他嘴上应了，却从来不会改。

林瑜很小的时候，受过伤害，从那以后，为了不再受伤，她变得无情。但是司莫然，她的儿子，似乎生来就是如此，那么的冷静，那么的优秀，过分完美，不像她林瑜的孩子。

从此，她不敢再与那双灰蓝色的眸子对视，怕从中看到不符合年龄的冷酷。

司莫然十六岁那一年，上高三，他以前跳过级，所以比同班同学都要小。

高三下学期刚开始的时候，父亲出车祸去世了，那一天，司莫然还在上课，班主任突然出现在门口，叫他出来一下。他在众人的目光中站起身来，走出教室。

班主任告诉他司父走了，说这句话时脸上带着怜悯。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谢谢您告诉我。”然后问，“我可以请一个下午的假吗？”

那天下午，他躺在天台的阴影里看天空，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被一个电话吵醒，手机在耳边一直嗡嗡嗡的，停了一下，又重新响起来。他刚刚睡醒，有一点起床气，右手划开接听键，声音有些沙哑的道：“喂。”

对面传来女人哭泣的声音：“阿然，他走了，怎么办，他走了……”

他静静的听着母亲哭泣，应该是十多年来，第一次听到她哭泣，那么的无助，像个小女孩。

过了一会儿，林瑜的嗓音忽然变得执拗：“你快点回来，回家，我需要你。听到了吗？阿然，司莫然！”说到最后，几乎是在吼叫了。

司莫然阖上眼，把手机稍稍拿的远了一点，等到声音变小，才重新贴近耳边，缓缓的说：“知道了，母亲。我马上回来。”然后默默的听了一会儿她没有逻辑的哭诉，才挂了电话，显示通话三十多分钟。

那天下午，他失去了父亲。

说不清什么感觉，只是“失去”这两个字，触动了他的心弦。让他有些难过，心里闷闷的，仿佛很久以前，他也失去过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

葬礼很快就举办了。

这个时候的林瑜，已经不会再哭泣了。她恢复的很好，一身黑色的裙装，衬得她身姿妖娆，淡淡的妆容，得体的微笑，让她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个痛失所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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