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必有一灯泡(二十三)(1/2)
我不爱你了。
不爱你了……
韩煜琛怔愣在原地, 门被用力关上, 一声巨响之后,就陷入了一片朦胧中, 包厢不大,只开了单边壁灯,视线骤然变暗。
他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回放着这句话,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爱……我了?
甚至他都来不及看一下少年那时的表情。
他应该高兴的, 被这样一个大小姐脾气的人单方面纠缠这么久, 佛都有火气了,明明是该值得放烟花庆祝的事, 胸口却莫名泛上了一阵苦涩,像是被一把细小的钩子勾住了软肉,细细密密的疼蔓延开来。
甚至有些阻碍呼吸了。
“阿琛……琛!救我……”直到衣服下摆被人用尽全力扯了一下,韩煜琛才看到已经滑落在地的苏白, 那满地的鲜血刺痛了他的眼,他似乎才想起来,这里还有个伤患急需治疗。
也同时压下了那股陡然升起的心慌与不安。
错觉吧……
【你怎么知道他是要自伤, 不是捅你?】旁观了一切的系统依旧是迷迷糊糊的,它实在不明白, 自家宿主这事事都在预料之内自信心从何而来。
方才他根本没做任何防备,浑身上下懒懒散散的, 似乎完全不担心那刀会不会划到自己。
“哈?他要是还有点脑子, 现在应该就在想办法除掉我这个情敌, 顺便赚一波愧疚稳定自己的地位, 说起来,他似乎已经没有退路了。”玉简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再说他要捅我也无所谓啊,他又打不过我。”
【……】好有道理的样子。
“真是难为他算好时间,还下那么重的手了。”玉简有些怜悯,“你看看这个人,自己就能把自己玩死。”
【……】不是你逼的吗?
“你可别瞎说啊,我一没偷他东西,二没对他动手,三没捅他刀子,我这双手可是要弹琴的,干干净净的,哪里能沾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玉简面无表情道,“自作孽不可活罢了,要是因为自己过得不好就可以去抢夺别人的东西,那这世界,早就完了,谁都不能保证会不会被比自己更强大的人给碾压。”
【那你怎么知道他会找你的麻烦,而不是那些女人?跟韩煜琛相亲的又不是你】
“她们会搭理他吗?”玉简翻了个白眼,“苏白也就只能在许炎身上找找存在感罢了,换做是别人,怕是见都不会见他。欺软怕硬,人之本性。”
【很有道理的样子,但我还是觉得你在诡辩】系统不客气地拆穿道。
“谢谢夸奖。”
【我没夸你】
“我知道。”
【……】这届的宿主真的很难带!
吵吵闹闹间,玉简走出大门,正好看到外面那辆黑色的车,没什么矫情地坐了上去,却被男人钳住了手腕,摁在沙发背上。
这个男人似乎总喜欢用这种姿势捉住他,生怕他跑了似的。
“怎么弄的?”顾承瑾黑着脸,死死盯着他掌心和袖口的那点猩红,捏着他的手细细摩挲,呼吸都停滞了,“伤哪了?”
“没事,不是我的。”玉简笑着往后抽了抽,被那大手拂过掌心的纹路,激起一阵细碎的痒意,要不是这人脸上的表情太过正经,他都要以为是在刻意撩拨自己了。
“下次,别这样了。”顾承瑾却笑不出来,一张俊脸崩的死紧,他本来就长得严肃,浑身上下满是身居上位者的威严,平时不加克制的时候,通身的气度足以止小儿夜啼。
怪能唬人的。
玉简胡思乱想着,却没有分毫害怕,他感觉对面那只大犬,小心翼翼捧着他的手,连耳朵都耷拉下来了,眼中的心疼压都压不住,总担心下一秒就会直接舔上他的手指。
“没有下次了。”玉简抿了抿唇,看着那人颓丧的模样,突然感觉有些心酸。
那便哄哄。
他手指用力,反客为主地抓住了男人的大手,奈何自己这具身体的手太小,只能圈住他的三根手指,就像小孩抓住大人一般,意外地萌。
“我以后,不会去见他们了。”他郑重保证道,该做的事都做完了,的确没那个必要。
顾承瑾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手上用了几分力气,撰紧了那片柔软,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
“好。我明白了。”
他能感受到小家伙对他的态度逐渐软化,现在连隔在他们之间的最后一点阻碍都没有了,若是再不抓紧机会,连他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回到家里换了身衣服,又舒舒服服洗了个澡,玉简旁观了一下自残事件的后续。
他不得不承认,苏白对自己是真的够狠,也足够愚蠢。
第一次动刀的人,根本掌握不好下手力道,更何况用来裁布料的刀,意外的锋利。
苏白差点把自己半只手掌切下来。
偏偏韩煜琛那个傻逼,只顾着跟自己斗气,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将人送去医院,流了那么多血,虽说现代医疗技术发达,但到底比不上完整的手。
保不齐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不过这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了,他要完成许炎心愿的最后一站,没心情再去关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切伯格的巡演,还剩最后一场,他的起点是C国,終点也在C国。
过了这一次,这位享誉音乐节的泰山前辈就要正式退居幕后,除了教导学生,怕是再难看到他的专场音乐会了。
所以这次的场面空前盛大,门票几分钟内就被抢光,而其中很大一部分人,是冲着玉简去的。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人的确都是视觉动物,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艺术家,和一个正值青春的漂亮少年,显然是后者更有吸引力,更何况他还有着同样出色的能力与天赋,是被切伯格亲自带上场的存在。
仅是玉简那一张脸,就足够吸引一票颜粉了,再加上之前设计大赛的不断反转,更是给他添上了一层神秘面纱,好生圈了一波粉,所以这一次,才是许炎被所有人看到的最佳时机。
他今天穿的是墨蓝色的一套西装,自己亲手制作的,里面浅蓝色的衬衫正正经经扣到了最上面,一丝不苟地蝴蝶结系在脖颈,头发向后梳起,露出饱满的额头和高挺小巧的鼻梁,弱化了那种少年气,带出了几分遗世独立的冷冽。
玉简的身边坐着切伯格,两人先合作了一首曲子,然后切伯格就放下了手,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玉简垂着脑袋,稍稍调整了一下呼吸,才缓缓按下第一个音符。
沉重,缓慢,像是在诉说一段不太好的回忆,一个一个音符化成了一副画面,还稚嫩的小孩,不断在黑暗里奔跑,然后一次次摔倒。
四周空旷,黑暗,没有任何回应,腿上的伤疼极了,他却不敢哭,只能呜呜咽咽地咬住下唇,生怕黑暗里会冲出什么怪物将自己叼走。
这一小节的旋律非常慢,一下一下像是敲在人心口,泛起一阵酸疼,胸口堵了一口气,半天缓不过来,甚至有人开始皱眉,不太舒服地换了一个坐姿。
太压抑了。
从未觉得这半分钟能有如此漫长。
然后最后一个音符划过,琴声陡然高亢,小孩终于跑出了黑暗,看到了外面的世界,他欢呼,他雀跃,他充满了期待,然后才发现。
外面的世界其实并没有那么美好。
成年人的尔虞我诈,笑里藏刀的阿谀奉承,甚至是打着为你好旗号的栽赃陷害,小孩再次陷入了迷茫,他不知道自己未来,该何去何从。
是遵从本心,成为一个人群中的异类,还是顺应着成长的轨迹,变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类人呢?
原本平稳的琴声降了几个档又瞬间拉高,那是阴郁过后的灿烂,小男孩等到了他的光。
他绚烂,耀眼,引导他走出迷茫,找寻到了真正的自己。
故事本来不是这样的,但是玉简就是想给许炎一个完美的幻想,所以后面的发展,就是很俗套的爱情故事,在爱人的帮助下,男孩慢慢成长,学会了不少东西,变得出色,变得耀眼,也能被人衷心夸赞一句,“你是我的骄傲。”
你是我的骄傲。
玉简闭着眼,手背上青筋暴起,浑身肌肉紧绷,额头沁出了豆大的汗珠,几乎糊住他的整张脸。
他太投入了。
几乎把许炎这么多年的愤怒,不甘,期望和绝望都放在了这一首曲子里。
只要摔倒了,就爬起来继续,浑然不顾自己的一身伤,才拼得现在这份成就。
而那些曾经伤害过他的人,都不再被他放在眼里,他的身边,终于只留下了那一束光。
然后已经成为了真正成功人士的男孩,却乖巧地坐在男人面前,收敛了自己浑身的锋芒,等着他的一句夸赞。
你是我的骄傲。
得了夸奖,他才嘻嘻哈哈着跑远,不遗余力地去追寻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
他要让他看着他,让他们都看着他,耀眼的孩子才会被人注意到,所以他要做到最好,哪怕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也甘之如饴。
就像曾经的许炎。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玉简缓缓受了手,他的眼眶通红,刘海被汗水粘在了脸上,却丝毫无损他的美。
玉简扭过头,将自己的脸整个暴露在大荧幕上,他开始下意识寻找自己的亲人。
坐在第一排的许明翰,苏婉,再往旁边,是一身同色西装的顾承瑾。
刚刚的故事是他为许炎编织的美好童话,而眼下的一切,才是最真实的。
玉简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沙哑,“谢谢大家,也谢谢一直爱着我的人。”
他站起身,朝观众鞠了一躬,“我不是什么天才,也没有什么特殊,我所做的,便是我热爱的,每个人在前进的路上,都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总是会教给你一些道理。”
“或许美好,或许疼痛,但是经历过之后,还能坚持最本真的自己,我觉得才是最珍贵的。我也曾经犯过错,做过傻事,甚至一度心灰意冷,可是还有那么多爱我在意我的人,我不能放弃我自己。”
“我并不完美,也从未做过什么让他们高兴的事,但是却希望能让他们感到骄傲。最后还有两句话,想要跟我最在意的人说。”
玉简捏着话筒,看向苏婉和许明翰,单手轻轻抚上胸膛,应和着许炎遗留下来的汹涌情绪,轻声道,“对不起,我不会再放弃自己,谢谢你,从来没有放弃我。”
他放下话筒,一步一步朝着台下走去,迎上早就已经激动得热泪盈眶的两位老人,轻轻抱了一下他们。
许炎他真的知道错了,所以你们别伤心,别难过,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所有人都站起身来,手掌拍的通红,他们站在自己的座位上,向抱在一起的三个人行注目礼,眼眶湿润。
这么小的孩子,却能有这么深刻的人生体悟和共情能力,着实令人惊艳。
这一首他自己做的曲子,没有多么华丽的指法和炫技,却让人莫名沉浸其中,似乎能透过它读懂那个男孩孤独又悲哀的前半生,莫名酸涩,情不自禁想要帮上一把的时候,他又自己站了起来。
顽强地宛如风中的野草,半点不肯妥协。
音乐就是有这么神奇的力量,可以轻易调动人的情绪,玉简全部做到了。
他的视线扫过那一张张或欣赏或疼惜或殷切的脸,轻轻勾起了唇角。
你想做的事,我全部替你做到了,其实你是个好孩子,不用太过自责,只是下次做人的时候,眼睛放亮一点,别傻傻地把自己全部往外送。
许炎,你特别好,你值得最好的一切。
玉简微微垂下头,感受着那最后一缕怨气的消散,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
顾承瑾从后面绕过来,小心翼翼把人揽进怀里,玉简挣了挣,没挣开,也就随他去了。
这里欢声笑语,另一边却愁云惨雾。
医院的病床上,韩煜琛有些烦闷地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拉过苏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见没有出血,才松了一口气。
哪怕两人之前有一些小矛盾,他对这个少年,也还是喜欢的。
少年时期的心动不是装出来的,一身白衬衫牛仔裤的干净少年足够令人心动,所以哪怕这段时间一直在外面各种相亲,他也是没有想过要断掉这份感情。
他本来就是喜欢男人的,跟那些女人不过逢场作戏,各取所需罢了,大不了委屈一下白白,让他先做一段时间的地下情人,等公司的危机度过,他自然能给他一个正式的身份和补偿。
只是没想到,变故总是来得这么快。
一想到自己那天看到的场景,韩煜琛就觉得额心突突直跳,尤其是许炎最后那后“不爱你了。”更是像梦魇一样,频繁在他梦里出现。
原本还一脸笑意的少年,下一秒就变了脸,冷冷淡淡生人勿近,扯着唇朝他说了句什么,然后转身走了,任他拼尽全力也追不上。
该死的!
韩煜琛用力砸了手里的苹果,嚯的一下起身,准备回去睡一觉。
他一定是最近太累了,才会频繁想到那个人,只要休息够了,一切就都会好的。
回到家,韩煜琛将自己摔在沙发上,随手打开电视,些许的声音都能盖过房间的阴冷气息,多多少少增添几分人气。
可他还没调到自己喜欢看的台,就被一阵凶猛的砸门声惊得跳起来。
用砸来形容,一点也不夸张。
门外那人一副再不开门就直接踹开的架势,令韩煜琛瞬间黑了脸。
知道他身份还敢这么胡来,是嫌命太长了吗?
可当他打开门,却看到外面站着的是有许久不见的江恒,自从上次被莫名其妙背后捅刀子,两人之间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虽然他知道江氏还不是他做主,很有可能是那老狐狸的主意,但依旧不妨碍他对这个人撒火,十几年的兄弟了,关键时刻来这么一招,可真够意思的!
“你来做什么?看看我有多狼狈吗?赶紧滚,趁着我……”
驱赶的话还没说完,韩煜琛就被江恒的拳头砸蒙了。
江恒两步跨了进来,用脚后跟勾上门,然后一拳砸在他脸上,满脸是与之气质不符的凶狠,一副要将他活活打死的样子。
韩煜琛的脑子翁的炸开,被打的晕眩了一瞬,下意识抱头,躲过了后面几拳,只是落在胳膊上的拳头依然坚硬,像是要将他的手骨砸断。
“我草!你疯了吗?你他妈……”脏话还没骂完,又是几圈下来,江恒完全不想跟他说话,也不想听他说话,似乎今天特意过来,真的就只是为了跟他打一架。
韩煜琛就是个佛也被逼出火来了,何况他从小就是个混世魔王,论起打架还没输过,稍稍退后了两步,开始了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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