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1）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天晚上，两个人吃完饭，照例准备去打水。平时积攒的硬币用完了，东掏了掏裤兜，准备拿张零钱，却半天没找到钱夹。蓝轻声地问他：“是不是落在宿舍了？“东有些焦急但还是努力平复自己，回想最后一次使用钱包的地点。回忆片刻，东沮丧地对蓝说：”丢在卖菜的那儿了……我怎么这么粗心！“ 蓝看东那么自责，赶紧安慰他：“那我们不找了，好吗？我这里还有啊！”蓝边说着，边去翻自己的包。 “不要，我去找！”东又懊恼，又激动，执意要去。“现在菜场已经关门了，再说你就算找着人了，他们也不一定会认的……”蓝猜得到，东去了只会是徒劳。不想让他伤心，她只能不断地劝说。“可是凭你那么点工资，我们都过不到月底啊……”东无意地说着，他也知道，去找，只是徒劳。

蓝沉默了。她竟不知，是自己的无能让他心慌。她那么点儿工资，付完房租，再充一桶煤气，就所剩无几了。在一起后，她曾和东说，毕业了，什么事都要靠自己，绝不会拿家里一分钱了。现在，她捉襟见肘，东又丢了钱包，两个人住在一起还不到一个月，他们就面临了这样的窘迫。蓝第一次觉得钱是那么重要。而她如果留在大连，月收入可能是现在的20倍，东也许就不会这么心慌难过了。“我知道是我没用。我不该冲动地放弃那份工作而随你到通城来的……“蓝委屈地开了口，话还没完，伤了自尊的眼泪就涌了出来。”你怎么这么说？我不是嫌你赚得少，我是怪自己太大意了啊！“东的心像是被划了一刀那样难受，他刚刚那么说，是实情，可蓝怎么会那么想。”我会重新找工作的！药店只是过渡。我还没干满一个月，上次拿的钱是老板预支的，不是一个月的工资。“蓝还是固执地解释她的收入，掩饰着她的委屈。要怎么样，才能不误会。要怎么样，才能把话拢到一起来。要怎么样，才能不恶语相向。“你怎么这么固执！不和你争了，我去打水！”东生气地一个人拎起水瓶，重重地关了门就出去了。剩下蓝一个人，又急又气地直抹泪。过了许久，蓝才意识到东还没回来。蓝开始担忧，穿好衣服赶紧去找东。意料之中的，东根本就不在开水房。水壶也不在。蓝心慌了。她出来得急，没拿手机，只能边哭边找。那一刻的无助，心酸，兴许只有她自己明了。来来回回找了一大圈，都没找着东，蓝停止了哭泣，恢复了理智。她决定回小屋拿手机，还有说不定，东已经回去了。加速回到小屋，东竟然真的在里面。他目无表情地坐着，左手上还拎着一只水壶，右手在颤抖。“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东？”蓝被眼前的东吓着了，她走上前去摇着东的双肩，急速地问着。东本就难懂的眼神里，此刻似乎还夹杂了愤恨，让蓝很害怕。东动了动手指，把水壶放下。他抬起头看着蓝，泪水从他复杂的眸子里流了出来。他紧紧地抱着蓝：“蓝。我刚刚……差点死掉了……”“啊？怎么了？你哪里有没有受伤？”蓝企图挣脱开东，要帮他检查有没有伤痕。“没有，我没伤到……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听到这句，蓝忍不住又泪如雨下。她抱紧东，对他说：“我在这，一直在这!我们不吵架，再也不吵了！好吗？”两个人相拥着哭泣，好久平息下来，东才讲述了刚才惊险的一幕。

原来东去打水的时候，气得忘记了自己根本没拿钱。可是水已经灌了一瓶。东诚恳地问老板，能不能先把水灌回去，再来给钱。因为毕竟就是2毛钱的事，何况他这段时间每天都来打水，算是老主顾了。老板却非常公事公办，说：“小伙子，每天来我这打水的人怎么多，都像你这样，我怎么做生意！”正在气头上的东，听了老板这番话，像是被侮辱了似的。他拿起另外一个空瓶就冲出了店门。一辆汽车呼啸而来，伴着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嘎”地在东面前停住，东整个人就愣住了。接着汽车上下来了个彪悍的司机，嘴里不断地骂着“你个小瘪三，怎么走路的啊？瞎了眼了啊，往车上撞！不要命啊……”还把东推到一边，检查他的车头，确认车没事了才愤愤又骂骂咧咧地开走了。 东的内心愤怒着，却只能用理性压制。他攥紧拳头狠狠地朝旁边的树墩上砸去……后来，就有了蓝看到的那一幕。

那次生气过后，两个人的感情没有变淡反而更相互珍惜。东虽然丢了钱包，通过挂失，也挽回了银行卡里的少许积蓄。而且，因为东家庭情况特殊，学校给了他一笔补助。两个人的生活依旧维持，没有山穷水尽。蓝依旧在药店上班，只是多余的时间经常会留意报纸上的招聘信息。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和另一个同事参加招聘会，并给当地最好的一家医药公司Z企递了简历。经过层层面试，蓝最终通过了考核。

2005年5月8日，蓝正式到Z企工作。公司给了她合理的薪水，还给她提供了免费的住宿。为了节省开支，也为了上班方便，她和东商量着把小屋退掉，自己搬进公司宿舍。蓝在Z企干得很开心，工作很充实，同事很友好，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每天和东见面了。还有，不能吃到东亲手做的饭菜了。为了生活，他们不得不把情侣间的亲密降低。

搬到宿舍后，蓝和东只有周末才见面。蓝的公司有午餐提供，中午也在公司休息；晚上由她买菜，宿舍里同住的其它三姐妹轮流掌勺，四个人一起吃晚餐。她们都很喜欢蓝，也自动把蓝最爱的洗碗的活儿让给了她。饭后她们一起聊天，看电视，然后各自洗澡洗衣服。蓝就给东发短信。同住的四个人处得很好，她们也都知道蓝有个还在上学的小男友东。有次同房间的如打趣地问蓝：“你们小两口这么甜蜜，不住一起，感情有没有淡啊？”“啊呀……没有啦！”蓝有些害羞，急忙回应着。“呀，还不好意思了！”隔壁间的马姐也来凑热闹。“我说，你们不都没和男友住嘛，感情有没有变淡嘞？”唯一单身的云插了句话，也帮蓝解了围。两位姐姐就放过了蓝，各自回去想男友去了。蓝躺上床，双手放在脑勺后，盯着天花板回想，他们仅有的两三次温存。

每到周末，就是蓝最开心的时光。一大早，其他姐妹都还在被窝里，蓝就已经骑着自行车兴高采烈的去东的学校了。有时候，蓝都到了，东还没起床。蓝只是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和东相处的机会，包括吃早饭。通大的食堂，有免费的稀饭。再买点三角饼和五香蛋，就算是完美的一餐。吃完饭他们带着水杯去学校开水间刷卡取水，每瓶水算下来只有几分钱。蓝每次都夸东聪明：“外面一瓶矿泉水要一块呢！”然后他们就一起哈哈大笑。笑得肆无忌惮。

之后他们就一起去东的教室自习。东学的是工业设计。他们的教室南北通透，朝南有很大的落地窗，阳光大面积地照进来，平静而温和。东的课桌在西北角，是一张宽敞的可调节平面的大长桌。蓝每次就坐在东旁边，静静地陪他画图，做题。累了的时候，他们就面对着面趴在桌子上，互相看着对方。看着看着，他们就偷偷地温柔地吻上了。。。蓝来的次数多了，东班上的同学也渐渐熟悉了她。于是东就得寸进尺地带着蓝进他们的实习车间，帮他做ABS板的模具。几个熟悉的女生直夸蓝零件做得标准。小两口齐上阵，作业比其它人完成的都快，惹得不少人嫉妒。

温暖的日子，静静地流淌。自从分开居住后，他们就再没有床第之欢。直到有一次，高中老班长来访。他们尽“地主之谊”给班长开了房，第二天送走班长退房的时候，东一把将蓝按在了床上。那是一次仓促的爱情之旅，蓝没有任何心里准备，东也没来得及准备安全措施。两个人像偷欢的男女，没有任何铺垫地，匆匆行事。蓝说不上任何开心和欢愉，她对东的这种事还是充满了抗拒，东在她身上喘着粗气的时候，她甚至觉得那是一种侵犯和泄欲。但她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她总是把自己藏得太深。

转眼就到了蓝正式毕业的时间。班主任给每个同学发了短信，告知大家办理毕业手续的资料，并返回 “入职推荐表”中的一份或聘用合同，以便学校统计就业率。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档案、手续都还在K企，推荐表已毁约无效。而Z企的试用期还没过，合同要过几个月才能签定。蓝联系了当初K企招聘她的经理，却被告知转档案需要支付高额的违约费。蓝在电话这头一下子懵了。瞬间，她又变得非常理智和清醒，她给经理讲述了自己从应聘到离职期间的心里转变，快速回忆出从出发连云港到回南京之间的各类费用，搬出了国家对保护大学毕业生的相关条例，最后告知大连办事处陈姐的联系方式，以便对方核实。她语气坚定而态度温和，字句在理又适时示弱，对方经理由语气强硬渐渐转为理解和同情，并答应会启动调查，一周后给蓝回复。蓝挂了电话，内心却不断翻腾。她不知道，自己的坚持己见，一意孤行会带来这样的结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