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总为浮云能蔽日（1/2）

乔峰浑身一颤，知道自己的身世终要大白了，便躬身道：“小可不孝，前日去了雁门关，谁料山壁上的刻字早已被削去，只能来此恳求大师指点。”

智光大师长叹一声：“唉，刻字可以削去，满手的血腥又如何可以洗净？”于是便将当日之后的事情娓娓道来，“令尊那时在雁门关石壁上刻下字迹，自称姓萧，名叫远山。他在遗文中称你为‘峰儿’，我们便保留了你原来的名字，只因托付给乔三槐养育，须得跟他之姓。”

乔峰泪如雨下，站起身来道：“在下直至今日。方知父亲姓名，皆是大师的恩德，请受在下一拜。”

黛玉见了，也随之站起身来，对着智光大师躬身行礼，可却是怔怔出神。若是她没记错，萧氏乃是辽国后族的姓氏，而乔峰如果本名是萧峰，可是辽史记载的那位平定重元之乱、官封南院大王、30多岁英年早逝、去世后又追尊为辽西郡王的萧峰么？

智光大师合十还礼道：“恩德二字，如何可当？”

乔峰此时得知自己是契丹大姓，一时感慨万千，出神半晌，道：“从此以后，我是萧峰，而非乔峰了。”

黛玉转头望了望他，笑了笑：“那以后黛玉就该改叫萧大哥了。”

智光大师这时从袖中取出一块极大的旧布，递给萧峰道：“萧施主，这便是那石壁遗文的拓片。”看着萧峰接过了旧布，继续说道：“当年我们拓了下来，求雁门关内认识契丹文字的人解说，连问数人，都是一样的意思，想必不会有错。这遗文上说，‘峰儿周岁，偕妻往外婆家赴宴，途中突遇南朝大盗……事出仓促，妻儿为盗所害，余亦不欲再活人世。余受业恩师乃南朝汉人，余在师前曾立誓不杀汉人，岂知今日一杀十数，既愧且痛，死后亦无面目以见恩师矣。萧远山绝笔。’”

萧峰听智光大师说完，恭恭敬敬地将旧布收起，说道：“这是萧某先人遗物，求大师见赐。”

智光道：“原该奉赠。”说着又叹了口气道：“我们初时只道令尊率领契丹武士，前赴少林劫夺经书，待读了这石壁遗文，方知道是个天大的误会。令尊既已决意自尽，决无临死之前再写些假话来骗人的道理。他若是前往少林寺夺经，又怎会携带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夫人，怀抱一个甫满周岁的婴儿？事后我们追查少林夺经这消息的来源，原来是出于一个妄人之语，此人存心戏弄那位带头大哥，要他千里奔波，好取笑他一番。带头大哥查明真相，自是恼怒之极，那妄人却逃了个不知去向，从此无影无踪。如今事隔三十年，想来也必不在人世了。”

萧峰突然攥紧双手，手上青筋毕现。缓了一会方道：“妄人？就为了开个玩笑，便害得别人家破人亡么？此人倒着实可恨。多谢大师告知萧某此事的前因后果，使萧峰得以重新为人。只是还请大师告知，那位带头大哥，”说着顿了一顿，“是否就是少林方丈玄慈大师？”

智光大师听到这句话，心下大骇，不知萧峰如何就知道了。但面上依旧不显，只是淡淡说道：“老衲听说萧施主为了查究此事，已将丐帮徐长老、谭公、谭婆、赵钱孙四位打死，又杀了铁面判官单正满门，将单家庄烧成了白地，料得施主迟早要来此间。施主请稍候片刻，老衲请施主看一样物事。” 说着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入了后堂。

过了一会，朴者和尚走到客堂，说道：“师父请两位到禅房说话。”说罢领着萧峰黛玉走过一条竹荫森森的小径，来到一座小屋之前。朴者和尚推开板门，又道了一声：“请！”两人便走了进去。

只见智光大师此时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之上，向萧峰一笑，伸出手指，在地下写起字来。小屋地下久未打扫，积尘甚厚，只见他在灰尘中写道：“万物一般，众生平等。圣贤畜生，一视同仁。汉人契丹，亦幻亦真。恩怨荣辱，俱在灰尘。”写毕微微一笑，便闭上了眼睛。

萧峰瞧着地下这八句话，怔怔出神，心想：在佛家看来，不但仁者恶人都是一般，连畜生饿鬼，和帝王将相亦无差别，我到底是汉人还是契丹人，实在殊不中道。但我不是佛门子弟，怎能如他这般洒脱？想着便又说道：“大师，那位带头大哥的身份，还请见示。”连问几句智光大师也只是微笑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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