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一）（1/2）

一室暖香，熏人欲醉。

嬴风轻轻地掀开罗帐，安静注视着昏睡着的男人。

沈慕归手臂上的伤并不重，可腰间却因巨大的冲击力而断了两根骨头。也正是直到亲手为他包扎伤口之时，她才得以确认他不是装晕的。

“这张人皮面具，实在太普通了。”

嬴风自言自语了一句，一边用沾了温水的手帕将他鬓边不断渗出的汗水擦干。可无论她的动作多么轻柔，沈慕归的身体还是本能地颤抖着——

宛若被萧瑟秋风卷起的一片落叶。

见他如此痛苦，嬴风索性伸手将面具揭去，而人皮面具下那双深邃的眼也缓缓张开，默然凝视着她。

“醒了？”嬴风迅速收敛起担忧的神情，恢复了从前那副凉薄的模样，轻慢道：“我早就知道了，帝王枭习惯易巢而居，又对居住环境极为挑剔，尤喜高树与异香。为了把这‘神鸟’送给冼宁，亏得你还特地寻来了龙涎香，真是煞费苦心。”

沈慕归垂下眼帘，淡然道：“为主君分忧，本就是为臣之道。”

嬴风取过药盅，轻轻地吹了吹汤药，才舀起一勺递到他嘴边，冷笑了声：“免了吧。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何必做戏？”

沈慕归顺从地应道：“是。”

他如此乖巧，反倒叫嬴风浑身不自在起来了。这四年里，他以“霍慕”的名字、谋士的身份留在她身边，而她以助他拔除体内余毒、治愈旧伤为唯一代价，获得了他助她夺得天下的承诺。

然而，就是这样占尽便宜的“买卖”，嬴风却根本不想做。因为她知道：这世界上“免费”的东西所需要的代价，往往是常人付不起的。可当她为了救他踏入沈府大门的那一刹那，她就已经愚蠢地把自己的前途和生命全部都交到了天机阁手中，所以对于天机阁主提出的交易，她从一开始就已无法拒绝。

“不过，百越各大部落的收复大业，可不是靠着施以小恩小惠就能完成的。”嬴风压下心中的猜忌和不安，试着像裴轩劝告的那样学着相信他：“虽然阿坝寨在百越之中声望颇高，可寨主冼宁为人温和却懦弱可欺，难以一统西南诸部。拉拢他有用么？”

沈慕归眨了眨眼，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好笑地反问道：“主君问我这话，是想从我这里窥探未来么？”

“……我以为你会知道这些，毕竟活了那么多年而且还精通阴阳五行之术么。”只一眼就被识破了意图，嬴风郁闷地转过身背对他，小声嘟囔：“五爷也说天书不可泄密，更何况自你出现后很多事情都随之改变了走向，我这个‘天命之女’真真是倒霉透顶。”

“我还以为，”沈慕归轻轻地笑了起来，道：“主君会更喜欢靠自己的双手改变历史。”

嬴风的后背一下子就僵硬了。半晌才缓缓舒了一口气，转回来直视他的双眼：“本来我是这样想的。但是，你终究不是他。”

“成大事者当不拘于小情小爱，这个道理我早就明白。”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中水汽泛起，哑着嗓子道：“可我放不下他！孤独地活在没有他的世界上，就算坐拥万里江山也形同行尸走肉。我这四年里，明明是与你朝夕相处，最后却只能对面相思！”

“我活到今天，完全是因为他想让我好好地活下去。”她哽咽着低吼道：“他想看我君临天下，我就把这天下打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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