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险（1/2）
“明天见。”
加完年假前夕最后一次班, 余初卉迈着轻快的步子从金钻所一楼侧门离开办公大楼。
迎面一阵傍晚的冷风吹来熟悉的香味, 竟是梅田走在前面。她刚要打个招呼, 却见梅田远远地冲一辆车招了招手，车门打开，车上便走下来一名男子。
这男人个子和梅田差不多高, 中等偏瘦身材, 戴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甚是精明。
从他身上穿的贵牌西装来看虽算不上身价不菲, 却也不是一般男人。梅田的步履慵慵懒懒，这男人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上前挽住她的手。而她却欲擒故纵地往男子身上靠了靠，似在戏谑调情。
余初卉心下一沉，连忙躲到一旁隐蔽处。只见男子拉着梅田上了他那辆宝马车，临上车前，还搂着深情一吻。
她不禁瞪大了眼睛。这贱人！就在下班之前, 余初卉还亲眼看见梅田独自逗留在杜竞贤办公室里，两人动手动脚、眉目传情。
杜竞贤似乎有些发觉他和梅田的关系被余初卉察觉了, 近来越发大胆，竟不避她的嫌。
她每次看到这样的场面，心都仿佛在烙铁上翻滚, 备受煎熬。想要眼不见为净, 更想跟这梅田翻脸, 干脆质问她凭什么不能一心一意, 非要贪得无厌地占有, 一样也不肯松手。
但她做不到，她们如今是同事，谁先翻脸出局的便是谁。而梅田能做到应对自如，她却是个情绪外露，纸包不住火的人。
她小心翼翼，极尽忍耐，而梅田却满不在乎，毫不经意地挑衅她所有的努力与压抑。这个女人根本没把她当人看。
余初卉再也无法忍受梅田的公然践踏。她三步并作两步返回楼上，冲进杜竞贤的办公室。
杜竞贤正坐在座位上喝咖啡，欣赏窗外逐渐降临的暮色以及缓慢升腾的夜景。一向恭恭敬敬的余初卉在他面前怒火冲冲的样子他从未见过，不过他了解身边每一个人的秉性。这女人脾性外露，不会藏心，做出一切不理智并大胆的事情都不稀奇。
她只不过一直对自己格外小心罢了。今天怕不是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吧？
杜竞贤纹丝未动，余初卉走到他面前，把打开屏幕的手机往他桌上一扔：“老板，你自己看看。”
手机屏幕上是梅田和那男人在车边拥抱的照片。他往桌上看了一眼，也没碰那手机，便噗嗤笑了，抬眼：“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余初卉愣住了。他不是跟梅田打得火热吗，梅田这样，他竟不在乎？
杜竞贤察觉了余初卉的讶异，他把手机推回余初卉手边脸上笑容变淡：“听着，小余，你是我的秘书，我们之间就只有工作关系。我是让你来干活的，不是让你来观察我，以及我身边的人工作以外的私人生活都是什么样的。你有精力多做点工作，这些与你无关的事，我希望你别过问。”
余初卉的心一瞬间仿若沉到海底。杜竞贤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他一直看透了她，并不等她流露出半点心意，就直接冷冷地拒绝了她？
她一直把他当神一般供着，小心翼翼。她早就知道自己配不上，也不可能轻易接近，本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自己的忠诚与长情能够将他打动分毫。
却没想到此刻这一番隐藏的心意也被他轻易地拽了出来，直直踩在了脚下。在他眼里，自己不仅如同蝼蚁般渺小，简直还像小丑一样可笑吧？
她极力控制住双手的颤抖，拿起手机，却尴尬到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
杜竞贤瞟了她一眼，便直接转过脸去不再看她，任由这空气中的尴尬将她鞭挞得满脸通红。
这个小女人，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竟连一句掩饰的话也编不出来，她就这点脑水！只听脚步声悉悉碎碎，余初卉竟拿起手机跑了，连礼貌寒暄都没来得及留下。
杜竞贤轻蔑一笑，继续端起桌上的咖啡杯。
余初卉跑出杜竞贤的办公室，躲在消防通道的角落里埋起了头，半晌才缓过神来。等她从地上站起来，衣袖已经湿透了。
不光伤心，更是屈辱。她这么多年的默默等待和付出，就这么轻易化为泡影，还是以这种令人无地自容的方式，放在谁身上会甘心？
如果她不曾引狼入室，怎么会有今日的这份痛苦？哪怕就一直幻想着也好，现在连这份可怜的幻想也被扑灭了，还被丢在地上，一文不值地唾弃。
现在的她哪还有脸面和梅田、杜竞贤共处一间办公室？不光要受梅田的羞辱，还要被老板用嘲弄的眼光钉死在耻辱柱上。她怎么可能甘心，她不好过，让她痛苦的罪魁祸首，也都别想好过。
最后抹了两把眼泪，余初卉收起委屈的表情，把心一横，从金钻所OA里找出林蔚风的电话打了过去。
“林姐，今晚有没有时间？想请你吃个饭，有个问题请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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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初卉“林姐”长，“林姐”短逢迎了半天林蔚风，她总算答应挤出一个小时，跟她吃顿便饭。
她也算咬紧牙关在巴结奉承。这个林蔚风算什么东西，年纪明明比她小也配叫姐，不就是抱着老板的大腿招摇过市么？
但心里不服，见到了林蔚风依旧是满面春风：“林姐，坐。”
林蔚风一瞧这餐厅环境，还有桌上未开瓶的红酒，嘴角翘了翘：“哟，破费了啊。”
她恐怕有事相求。林蔚风勉为其难坐下，余初卉便叫服务生上牛排。
“先不着急。”林蔚风是爽快人，“无功不受禄。你有什么事儿不妨直接说，我要是办不到呢，这顿饭就我请你。”
余初卉赔笑：“林姐说什么呢？你办得到办不到也不能这么小看我，这顿饭我还请不起你？”她生怕林蔚风不肯接受她的人情，还把她委托的事情传得满城风雨。
林蔚风八卦心极强，对歪门邪道通常极其敏锐。听余初卉这口吻，她心里怕是不踏实，想找自己办的恐怕不是什么好事。想诱使对方把这些话说出来，就得许些诚意。
“怕什么呀，你想托我办什么事迟早都要跟我说，我先承诺你无论成与不成都不告诉别人，这总行了吧。”
余初卉嘿嘿一笑，总算放下了心：“还是林姐爽快。”她斜着眼睛往四周看看，确定四下没有熟人才开口：“我之前听陈哥说了一嘴，说什么洁林集团哪个案子梅姐收过钱帮人家平案。这是怎么回事，林姐知道具体吗？”
“嘿哟，”林蔚风咧嘴笑了起来，叫服务生把红酒打开，为自己倒了半杯红酒，“打听同事的黑料来了？我听说梅女士是你内推的，你俩不是好姐妹吗？”
余初卉垂眸，尴尬道：“我这不是……哎，林姐知道我是个胆小怕事的人，惯爱疑神疑鬼的。听说这件事后一直很担心，这是违法的吧？我特别怕给我们团队，还有我个人带来什么风险。”
林蔚风边喝酒边笑：“违规的事儿啊，这个行里有不少呢。通常在小环境里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生活不易嘛，是不是？自己的客户有求于己，有的大客还只手遮天，有时候权衡利弊让人冒险，别人也不敢不做啊。所以说做这行想做得干净磊落，跟对老板很重要，跟了个有品格外加有本领的老板，你就有资格对一切龃龉说不，还能行得正立得直。不光咱们这行，别的行也如此。”
“是，是……”余初卉见林蔚风一个劲打马虎眼，说着说着还拐着夸起了自己老板张金钻，暗地里踩踏别人家，说不定还有自家老板，只得一边点头哈腰，一边心里着急。
“林姐的意思是说，这就是违法了？所以这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被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啊？”
林蔚风摇晃着葡萄酒杯，饱含意味看着余初卉：“世上有句话说最毒女人心，还说防火防盗，最需要提防的是闺蜜，我本来以为这是对我们女人最大的偏见。”
余初卉毕竟在杜竞贤身边这么久，也不算不会说话的人。她明白林蔚风话中有话是什么意思，也学会了梅田那套明目张胆的欲盖弥彰，优雅一笑：“林姐，职场上不讲友情。金钻老板常说，我们做法律的人违法的事情绝对一丁点也不能沾，有时候出一点点差错就前途不保。我很珍惜现在的工作，总得为自己留点后路走。”
林蔚风放下红酒杯停顿片刻，她倒也很好奇这余初卉和梅田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梅田这女人本来就不受待见，尤其是不受师父待见，还是个疑似有过污点的人，林蔚风恨不得把她扫地出门。可她现在在金钻所，为了所里的名誉和利益，必须维护住她。
“这事我可不知道，所里现有的材料也查不到。那个案子就是任瑛一个人做的，他肯定有全部的存档，你去问他啊。”林蔚风轻易把锅甩了出去。
洁林集团是金钻所调查名单上的常客了。当初他们摊上过几个案子正在焦头烂额地被金钻所盯着，秦时月告他们公司的案子进入金钻所的视野并不稀奇。但这个案子是新光所接的，因此他们只是津津乐道于怪诞的起因、不靠谱的结果以及洁林集团内部的混乱还有八卦，没人真的去着手调查。唯一一个可能查透了的就是把这个案子接手重新打的任瑛。
任瑛调查过案件的全部，梅田收黑钱的事情当然也不例外，这还是林蔚风从陈铎那里知道的。
听陈铎一说，林蔚风就气得想跳起来：“你们男人都是猪头吗？！只要漂亮女人勾引过你们，就心慈手软念念不忘，这样没职业道德的查都查出来了为什么不举报？吊销她的执照，让她狂！”
陈铎按下她：“我就说你还嫩。这案子查的时候她还在新光，开庭的时候已经在咱们所了。她吊销了，咱们指不定还有风险，这是保护师父跟咱们所的名誉知道吗？想升初级你就得学着点，办事多想一步，别那么冲动。”
因此余初卉这番找她套话，她倒想起了陈铎之前的训诫。梅田固然讨厌，但总不能叫师父和团队跟她一起吃不了兜着走，所里的荣誉更重要。
可余初卉并不这么认为，手里有眼中钉的把柄，还不尽除之而后快？这个任瑛真是心软，绕了那么大一个弯子保梅田那个贱货，看来根本无法拒绝女人，不论女人什么货色，只要脸蛋漂亮会撒娇他都能照单全收。这人也就这点见识，哪配当老板。
“这……我怎么问啊，又不熟的。”余初卉心知任瑛肯定不会和她和盘托出，但是没有证据，她必然搞不倒梅田。
“怎么不熟啊姐姐，咱俩不也不熟吗？”菜一个个上了，林蔚风安心开始吃牛排，“你跟他理应比我熟啊，你俩还一块跳过舞呢。”
余初卉脸上笑容僵住，尴尬万分。
林蔚风当然以为话说到此，余初卉就不会再挣扎了。毕竟别人在纽约，打个电话想把材料要来是不可能的，真是便宜了这个梅田了。
但余初卉可不打算就此罢手。吃完这顿浪费钱又收获寥寥的晚饭，她马上拿出手机，查起了周末飞往纽约的机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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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初卉下飞机的时间正是当地时间周六的下午两点半。
余初卉早就打好招呼，知道这天任瑛也会放假，时间也是特意选好的。任瑛也没想到这个没说过几句话的余初卉来一趟纽约还要找他，不过她是杜竞贤身边的人，接待的面子还是要给。
她小小一个人，提着个大箱子，态度倒十分和蔼客气：“真是麻烦你了。”
“你住哪？”任瑛接过她手里的箱子，余初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来探亲的，一会要见个老同学，晚上转机去芝加哥，就不住酒店了。能不能借用你的住处暂存一下行李，换套衣服啊？”
任瑛有些为难，这余初卉也太自来熟了吧？来之前说人生地不熟，麻烦到机场接她一下，来之后又说要用他家当落脚地，正巧他又是不大喜欢不熟悉的人进自己房间的人。
“就一会儿，保证不给你弄乱。”余初卉硬着脸皮做出了拜托的姿势。
“行吧。”
杜竞贤这秘书最近巴结张金钻团队巴结得还挺凶，天天围着陈铎娇滴滴叫陈哥，绕着林蔚风甜腻腻叫林姐，她的自来熟倒也不是没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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