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所欲为（1/2）
赶在节日之前, 路瑞明飞回了美国。
大老板发出通知, 12月全部律师团队的年终总结、新年度规划大会，所里的每一个人没有意外都必须推掉一切工作参加, 公开述职, 如果有不可推卸的事必须在OA上请假并向主管报批。
这次年终述职由目前咖位最大的老板Coco发起并主持，路瑞明的假并未被许可，他还是只得暂时放下谭家的一堆事，回到了WLR.K。
下了飞机, 路瑞明就收到了好几条来自同事的信息。有个紧急案子难度很高，要团队协同处理, 事关年底的kpi，而且还是跨国的。正好他们下午要去WLR.K主楼开述职大会，可以申请一下其他团队的协作。
WLR.K各合伙人下属的大团队实际上就像分所一样彼此业务财务都独立。但到了年终, 各个团队比拼业绩争顺位的时候又到了。
本来只有一栋楼, Coco成了最大的合伙人后又单独买了一栋高耸入云的。从那时起高的那栋反而成为了WLR.K的标志，其他几个团队共享同一栋大楼, 这楼反而成了附属楼。述职大会召开的当天, 所有团队浩浩荡荡都进了Coco团队宣誓女王主权的那栋高楼，同事都半嘲讽半开玩笑地说就像朝拜。
路瑞明留了个心。既然这次来这栋平时没怎么出入过的这大楼开会, 顺便可以见一下那个只看过照片，从没见过本人的任瑛。自从那天被秦时月嘲讽过，他始终也没有服气。
没想到刚进大楼的门, 就在上行的扶梯上看到他了。一个穿着米白色套裙, 身材颇为性感的美女正在和任瑛搭讪。
美女一头金棕色卷发, 风情万种，她背转过的手里拿了个盒子。正经聊了两句之后探过头，似乎是耳语着什么。
路瑞明仔细看，美女并没说话，而只是在他耳边嗅了一下。
“圣诞快乐！”接着把手里的小礼物盒塞给他就走了。任瑛愣着说了声谢谢，脸上才来得及有些难为情。
路瑞明真想擦擦自己的眼睛。任瑛在所里也不算多出众的，WLR.K并没有太难看的脸，毕竟大家都会修饰，这里的标准美男主要看身材，应该是夏天投资集团老板那样有几分结实的大长腿。他在这里外表也不算多出众，还有这栋楼里掰着指头数得过来的美女套近乎，何德何能？！
“Eric，我们团队的案子你要不要参加一下，帮我们从你老板那批点钱。”刚上了二楼迎面撞上的同事路瑞明刚好认识，是自己那栋楼里的。
“今天下午有个案子要办，明天去你们那边开会。”
今天下午不是述职大会吗？他不参加了？
“老板，今天的述职大会行政说你没帮我们在系统里面请假。”这怀抱着文件、身材清瘦的小妞好像刚毕业的实习生，一上来就叫老板。他才入职几天，就能有团队？
“不好意思我不会用那个系统。不用请假，直接跟大老板说一声就行了。”他走近电梯，按下上行键。
女实习生紧跟其后：“行政部门说每个职员只要不参加都必须请假，还要主管审批。”
“今天下午就开庭了，请假也来不及的，把你们的工作做好，有什么事情让她找我。”
路瑞明猜对了，他不光不参加，还不请假。不光不请假还带领整个团队不请假，OA系统都不会用！那他平时办事怎么审批的？难道从来不审批？这人怎么这么狂？
估计他也是第一年有资格参加述职，这点规矩也不知道有他受的。不审批不请假，看他怎么述职。
路瑞明走进二楼大会议室找到自己团队的位置，发现大多数人都提前半小时到了。其余人等陆陆续续到齐，任瑛的老板Coco踩着点姗姗来迟。
她今天穿了身颇具设计感的小西装礼服，还专为年终述职大会的场合打扮了一番。站在最前方还没讲话，先扫视了一下自己团队的座位：“Eric人呢？”
“今天下午我们团队要出庭。”坐在任瑛位置上的是个留着黑长直、瘦瘦高高的清秀漂亮姑娘，说话却生硬得很，这是秦时月看照片给他挑的秘书。
秦霸王认为这类清秀端庄的女孩不是他的菜，又拿得出手，安全。
“所以？”Coco耸耸肩，“这事他没提前告诉我。”
那秘书似乎也很狂，不知道是不是被她老板惯的：“他说了，这案子是大老板布置的，开庭了您应该知道。”
路瑞明忍不住呵呵笑出了声。这是粗心又逞能的公开翻车现场吗？狂到老板头上来了，还拿无知当令箭，这下整个团队都要遭殃了吧。
谁知Coco继续耸耸肩，做了个类似某款聊天软件里流汗的表情：“好吧好吧。叫他把述职报告交我办公室来。你替他记一下我给他布置的任务。”
好吧好吧？四个字就完了？
如果是其他团队或者其他人，Coco早就大发雷霆了。不是当场叫来痛批，就是“从今往后再也不用述职了”。
怪不得这人没规没矩却是个人就要套近乎，原来是大老板身边的人。仗着离老板近到处横行，但说不定他自己还以为自己可谦虚了，一点也不狂。
三个小时烦躁无味的述职大会结束，大老板又做了年终总结、来年计划，少不得要开除几个人。这一年下来有人悲有人喜，大多数人都是不悲不喜，平稳度过。
“Roman，你业务能力还不错，也很会处人际关系，同事都很认可你。但是你今年的业务量有点少了，你要多看看别的团队的二年级都是怎么做事的，不要光会机智地社交，要学会聪明地工作。别老想着按自己的思路发展，一步登天，这行需要吃苦。多参与别人的业务、多辅助其他前辈，积累经验。明年再这样可要找你谈话了。”会议结束时老板特地找路瑞明说了这番话，言下之意就是嫌他在工作上有些傲慢。
路瑞明是觉得自己和别的律师不大一样，他是牛津毕业的，正统的古老学府，学得比他们都要精专，起点理应比别人都要高。这里的不少人学历并不好看，甚至有的只有一个LLM，仅凭多年混迹司法界底层，和检方与法官周旋的经验手段和老板的喜欢就混得很开，就比如那个任瑛。
他是什么货色，路瑞明心里清楚得很。国内学校毕业，起步低，小所里混出来的，读了个LLM，JD还没毕业，简直跟泥里爬出来的不差太多。但路瑞明觉得老板说的什么吃苦耐劳，聪明工作，积累经验他倒是一样不差全中。
老板这么说他当然不服气，路瑞明不理解为什么老板把像他条件这么好的人和其他挤破头才混进来的低年级放在一起一视同仁。如果给他们相同的机会，专业素养上孰优孰劣不是很明显吗？
他的目标就是凭本事接几个像样的案子，早点独立执业，打出自己的名堂。但老板显然不这么认为，不论你入职时多么优秀，都必须先给前辈们打杂、吃苦耐劳，或者服从于团队。
无论学识修养这些内在还是气质仪表这些外在，路瑞明确实比同期的别人要讲究。但这里就像是西装革履的森林，精英的批量制造工厂，才华、漂亮几乎是每个人必须的，并不是你长得俊俏、有风度、有学问就能脱颖而出。
所里受欢迎的大都是些前辈，做过的案子多、有手腕、工资高，更重要的是接近大老板。用简单的话说，在全是俊男美女的WLR.K里，所有人都是智性恋。
智商高和学富五车没有用，老板们都是头脑强者中的金字塔尖，关键的是聪明才智被老板认可。但很明显，路瑞明的老板并不那么欣赏他，不认为他足够“聪明”。
“Roman，今早跟你说的案子材料你看了吗？现在跟我一起去找Coco老板开个会。”在进入电梯时叫住他的长发美女Kate是他们团队的高年级，相当于小组长，“我们想让他们派人协助我们的工作，毕竟咱们所做跨国案子最好的是他们，他们能做这个案子的人也多。”
“我现在看看。”路瑞明还没来得及浏览那个案子的信息，Kate就快速迈出了电梯间，踩着她的小高跟鞋，风风火火去敲Coco的办公室门了。
路瑞明站在走廊里，远远地看着她的背影。
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对这种只和kpi挂钩、没有任何成就感和趣味的案子有兴趣，还喜欢求助别人协同作战。一个成功的律师不就应该是独来独往的吗？
不过两三句话的功夫，Kate就风风火火地回来了，面无表情：“Coco说派两个人协助我们，Chloe和Eric，你马上通知Alan他们到这层的第五会议室来开会。”
不消多想，这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家伙被Coco三言两语给打发了，并且派了两个没分量的小年轻来辅助他们的工作。Kate竟然一点也不恼，路瑞明有些怀疑她的情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难怪一直升不上去。
路瑞明掏出手机，想用OA联系一下同事。没想到OA上面所里的大群正在狂欢，任瑛那团队的小实习生在大群发了一条消息，说他们今天下午的官司赢了，任瑛还破天荒在大群转发，给Coco发了提醒。
平时各老板发些新闻、布置任务，全所无一例外都是积极响应，有时盖楼都能盖一百多条。唯独Coco老板身边那些小崽子们要多安静有多安静，不爱说话。路瑞明之所以对任瑛脸生，就因为他从不发公开的OA信息，也没见奉承哪个老板，在所里好像空气一般的存在。赢一个官司就嘚瑟上了，有什么了不起？
Coco老板出来发了几个字：“很好，表扬你们团队全体。”
下面一连串由Coco的徒弟们带领的山呼万岁式的歌颂：Coco团队就是厉害、师父教得好、全所第一……幼稚，恶心！
竟然还要跟这帮人一起开会，他今天点够背的。
Chloe是所里不常见的金发美女，性格温软很好说话，在Coco团队才干了一年，没有自己的团队，不用揣测也知道是打辅助的，他们得跟任瑛谈。
等路瑞明他们进入第五会议室，任瑛他们已经在里面等着了，看来Coco的人并没有老板本人架子那么大。
路瑞明进门时，任瑛多看了他一眼，倒令他紧张了那么一下。虽然并未确切知道自己是否暴露了，但毕竟心虚。
Kate带着三个人围坐在会议桌的一段，案子的材料摊在桌上。路瑞明知道他们一筹莫展，主要还不是因为他们团队从来都只在美国执业，并没有其他国家的从业经验，而老板给的钱数有限，他们又不想在国内找别的所协作，用自己的人协作便宜，还可以蹭其他团队的经费。
只不过要拉下脸去求一求其他老板罢了。
呵，也就他们才会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委托。
彼此打了个招呼，任瑛拿着他们打印出来的案件材料看了两眼：“这个案子很简单，我们团队来做就可以了。你们只需要把材料和我们实时对接一下，等着交差就行。”
Kate和Alan几个面面相觑了片刻，又看看坐在对面的Chloe。那女孩友好地微笑了一下，表示同意。这对他们来说似乎才是杀伤力最大的真正的傲慢。
气氛僵持，四下沉默。但显然任瑛并没觉得尴尬，收拾材料准备散会：“下周三之前告诉你们进度，每周我们交流一次。有事OA上面说吧。”
Coco突然推门探头进来了，扫视了会议室一周，还是那张冷脸：“你们这案子钱够吗？不够就说，效率高点儿，别给我省钱。”
这话显然是对任瑛说的，他理所当然淡淡地回了一句：“不够，他们团队给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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