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之过（1/2）
新年伊始, 气温仍没有回暖之意。窗外冰冷的夜空正飘着零星小雪，泰丰大酒店的高级餐厅里倒是温暖如春。侍者为秦时月取下肩头的新大衣, 引领她到早先订好的安静双人位上面去。
夏文真果真比她到得早，前菜已经上了，她还点了一瓶酒，只不过夏总面前摆的是杯柠檬苏打水。
“夏总，晚上好。”秦时月在服务生的周到服务下入座, 围好餐巾，“节日过得怎么样？”
夏文真的好日子没过几天。刚和叶一星甜蜜完, 星星就飞往美国出差去了。
“节过得当然不错。”夏文真苦笑着居然拿起秦时月的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刚喝了一口就如临大敌, 连忙把酒杯给放下了。
过节放假的这几天，夏文真和叶一星布置好了两个人的住所，让叶一星本来清冷简约的房子有了不少温暖的生气。夏镇轩夫妇知道夏文真谈恋爱，便也不来打扰。他们就趁着无人管束过起了神仙眷侣的生活, 白天一起做饭、一起外出, 晚上一起去健身房。
夏文真平时戒酒不敢喝，但在自己家里当然无所谓。和自己的女神对饮几杯，说些心里话, 再乘着酒兴做些放肆的事情。
他天天都想过这种日子。假期一结束, 叶一星就登上了去往美国的飞机, 夏文真的生活瞬间空落落的, 弄得他一时不能适应。
“过两天你的星星小姐就回来了, 唉声叹气的干什么。”秦时月从包里掏出一份学习资料递到夏文真面前, “我听说夏总报了一份新零售的课程，是高校面向企业家推出的。报名的学员必须是高校认可的知名企业家，或者给高校捐过钱的。你有没有渠道，能不能介绍我也报个名啊？我掏钱。”
还没听他诉苦就先找他办事，女人啊！夏文真接过学习材料翻看了一眼，是去年的旧材料，难为她能够找得到。
“你公司不是做线下零售的，在这上下功夫干嘛？”
面对夏文真的狐疑，秦时月机巧反问：“我好歹也是做零售的，夏总搞投资的，你们公司也没有线上业务，理应比我还远吧？”
“唉。”夏文真轻叹一声，“星星过不久就要去你们的海外分部了。她一个人在美国，业务上熟不熟悉、工作上顺不顺心，会不会遇到困难，遇到事会不会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如果她要面对的事情我一点也不了解，以后她就没有说话的人了。”
秦时月心中震惊，夏文真这种看上去有如一块铁板一般严肃认真的人，也会有绕指柔的一面。
看他为叶一星百般纠结的样子，哪里还像个动辄天凉破产的总裁啊。
“你还没告诉我你要这课程干嘛。”夏文真灌了一口气泡水，假装买醉。
“我们公司现在以网络购物为契机发展海外分部，未来在海外的发展方向可能还是会以线上为主。海外分部可能会越做越大，生意也会遍布全球各地。”秦时月低着头边思索边道，“星星小姐迟早会回来继承家业的，到那时候我想给自己争取一个机会。”
夏文真有点明白她的意思了：“你想申请去海外分部，跟Eric生活在一起？”
“机会随时都有可能会出现，但我现在还没有抓住机会的资本。如果未来有可能的话，哪怕有一线希望……总要未雨绸缪，给自己创造一点机会。”秦时月说着脸红了，“我真的特别喜欢他，我也想为他争取一下。”
秦时月还记得刚回来的第二天早上正在倒时差，睡眼惺忪就接到了来自美国的越洋电话。
电话是明教授打来的，她开口就问：“秦小姐，上次我让你考虑一下的问题，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现在可以给我答案了吗？”
她立即就从睡梦中惊醒了。这件事她不是没考虑过，而是一直埋在心里，见了任瑛几次也没能坦率开口，唯一一次提出要求也被及时驳回了。
“……现在做决定太仓促了，我还想再考虑考虑。”
“再考虑下去一年就又过去了。”明教授在电话那头叹息道，“你这样拖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沉默的片刻中，秦时月想起了回国之前，自己无意中看到的咖啡厅里那一幕……任瑛说过，哪怕是永远，他也要等。
在无尽的等待、见面与分别当中度过一生。
他是自己最喜欢的人，这怎么忍心？再说了，她皇上也不忍心自己这样啊。这个暂时解决不了的问题，确实需要提上日程了。如果真的有一个人要改变，她希望这次会是自己，这一生总要由自己来保护他一次才没有遗憾。
秦时月也会娇羞脸红？在夏文真眼里，秦时月跟秦始皇也就差不多，约莫可以划等号。可她竟然愿意在任瑛面前做一回小娇妻、小女人，他何德何能有此恩宠？这爱情的腐臭味，熏得他夏总直不起腰。
“行吧行吧，”夏文真瞟了她一眼，“这课程我送你，拿我爸的名字给你报。”
“谢谢夏总。”秦时月嘴甜举起酒杯，夏文真也悲催地拿起了气泡水。
还没怎么样呢，课堂上多了一个爸爸。夏文真唉声叹气：“要是星星也能这么想着我挂念我，那我一定会很幸福。虽然我不敢奢望她能把我列入人生计划，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这样舍不得我。”
秦时月喝着酒陷入沉默，不知该如何回答。夏文真已经混迹商场许多年，而叶一星的人生和职业生涯刚刚开始，心里眼里把工作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原本没什么不对。
她毕竟还是个年轻女孩，还在自我奋斗的阶段，没有到想要深入体验命运交融的时候。
但她对感情的珍惜，恐怕也和过来人是毫无差别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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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凡对投资项目的策划报告非常好，简直令人刮目相看。”
此时的褚天星坐在书房里，神清气爽地品着一杯双倍意式浓缩咖啡。
“我听谭先生对他赞不绝口，心里忍不住就在想，这不愧是我的儿子。”像是洗掉了前面几十年所有的烦躁，今晚的褚天星春风满面，似乎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怎么样，”甄姣坐在单人沙发上，红唇微微翘起，脸上略有得意之色，“现在相信了吧？天凡在美国刻苦学习，这一年来突飞猛进，确实拥有了超出一般人的商业能力。”
褚天星虽然点了点头，但脸上的喜色褪去了几分：“说是超出一般人有些夸张了。从天凡的谈吐来看，虽然他知识学了不少，见识还短，还需要历练。”
“既然已经差不多了，成果也看到了，你就应该马上给他个机会，让他早点有自己的事业。”甄姣步步紧逼，“你必须立即让家族和集团重新认可天凡，马上安排天凡介入家族产业。”
褚天星皱眉道：“我已经重新认可了天凡，他何必还要家族的认可？大可以让天凡先读几年书，等集团业务稳定下来，我再与家族商议，给他一笔钱，让他有个稳妥的事业。”
他对儿子的表现确实很满意，天凡一年不见，也脱离了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像一位侃侃而谈的绅士了。
但集团年终刚刚入账，就又多了一大笔投资。跨境网商需要用钱，集团内部的问题还未解决。会方制造尚未集团化、Windsor刚刚起飞，还在尚未稳定的阶段……
褚天星当然没把天凡的回归当成小事。虽然他早已着手肃清家族势力，但现在的天星伟业仍然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天凡的事还需要找家族商量。
给天凡置业，甚至让天凡回归……他早已开过家族会议，褚氏家族的股东们没有一个是同意的。
甄姣恨恨道：“别告诉你们褚家不同意。我已经替你想好了：那就先成家，再立业。天凡成了家要分家，你们家里人总不能再说什么了吧？这笔钱，你们褚家说什么也得拿出来。我就实话实说吧，美国的房子我卖掉了，这次回国我就是冲着这件事来的。他以后的路如果铺不好，我手里可有你们的把柄。我要你们褚家好看！”
“你这话什么意思？”褚天星双目一亮，脸色骤然阴沉。他知道她嘴里指的“那件事”究竟是什么，“你敢。”
不提便罢，她若敢再一次提起，大家便是仇人。本来压在心里好好商量的关系，便变成了博弈。
明明放着那么优秀的女儿，他却要把什么都先留给天凡。天凡离他越远，他越是遗憾……他对儿子的纵容，爱是一半，基于“那件事”，愧疚感便是另一半。
“我怎么不敢？你以为我一直蒙在鼓里？这么多年我只是不说而已，我早就调查得一清二楚了！现在我一无所有，只有这条贱命，自然什么都不怕。”甄姣咧开嘴冷笑。
“褚天星，我再问你一次，到底是集团和家族重要，还是你的亲生孩子更重要。他给你们褚家丢了人，那又怎么样？让他彻底滚蛋，这是你们褚家人的好算盘吧！可怜啊，你只能抛弃婚生子养着野种，让野种继承家业。你自己扪心自问，应不应该给天凡一个公道，究竟对得起他还是对不起他！”
褚天星望着窗外的一树风雪，长叹一声。他眉心一道深沟，就如同他心头的那道旧疤。
“他之前在公司当董事玩世不恭，现在完全可以胜任一个经理、总监。就算集团目前没钱，家里那么多公司，有不少刚刚起步的，给天凡一个位置不难吧？”甄姣深吸一口气坐回沙发上，恢复了平静如水的表情，“看不到天凡订婚置业，我是不会回霖海老家的。该不该给他，你们褚家人自己最清楚。”
细细的雪花落在地面，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不知是月色透过云层还是洁白的路灯映照，夜幕之下天地皎洁的样子，静谧极了。
转眼已经又是一度春秋。
天凡和星星都已经二十七岁了……雪落了二十七年，竟也没有把那些陈年旧事遮掩。也许该来的总是会来，该去的也总是会去。
能做一番事业的，这个年纪至少都得自立于世了。就是那个亲戚的熊孩子、在集团出了名靠股份苟活的纨绔子弟蓝波，现在也不知怎么搞的连滚带爬当上了厂长，还挺有模样，这孩子也是二十七。
星星已经有了未来之星的样子，但是天凡呢，当初舍他远走，到如今果然还一事无成。
“你先回房休息吧。”褚天星咖啡也不想喝了，默默放下了杯子。
甄姣缓缓起身，整了整坐皱的长针织裙：“如果你的女儿知道这一切，她还能好好的留在你身边吗？褚天星！不想什么都失去，就得给我一个答复！”
褚天星一夜未眠。
其实天凡回来的这些天，连同这个节日他也没有过好。他见褚天凡整日打扮得妥妥当当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不是对着电脑修改论文，就是捧着英文书研读，一杯咖啡可以坐一个上午，就感觉这个孩子确实是变了。他似乎迫切地想找回自己丢掉的那些年。
他对天凡很是心疼，偷偷看着儿子孤身一人的样子，多少年的愧疚感从内心深处一齐翻涌而上。
因为父母犯下的错，这孩子从小坎坷。这么多年来欠下的债迟早要还，这父子亲情迟早也要捡回，现在或许真的到了该还的时候了。
次日一早，褚天星带着一脸愁绪和疲惫早早来到天星伟业，给秦时月打了电话，叫她到办公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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