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赖(1/2)
路瑞明的确刚刚被律所召回了美国。WLR.K所的kpi每一季度考核一次, 为了赶kpi, 他们在季度末回到律所, 拉活拉业务。
天星伟业的案子可是大案子,路瑞明马上找了一间颇为豪华的小休息室接待褚天星。当他详细地听过褚天凡的案子时沉默片刻,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褚天星的法律顾问听不出来, 他路瑞明可清楚得很。他只运用了律师神探Roman闭着眼睛就可以信手拈来的最简单的演绎推理法,就还原出了这份合同如何签下的实况。
褚天凡是什么货色他清楚得很,绣花枕头的阔少爷, 学的是什么表演。他不光不懂商场, 他的文凭也是假的、一切精明睿智恐怕都是演出来的——他的背景路瑞明都已经偷偷调查过。也就能骗过带着爱子滤镜的褚天星和那些见识浅薄的天星伟业家族股东,恐怕都骗不了那个秦小姐。
他必定自以为在家族企业里靠骗得手几次就开始得意起来,艺高人胆大,竟敢只身前往骗美国供应商的钱。他那点吹牛的小伎俩绝对禁不住现实的考验, 两三个回合就在对方面前露了马脚。
为了捞钱,褚天凡刻意在天星伟业对供应商的基础服务价格上加价,导致合同变成了天价合同。对方对他是否夸大其辞、是否真的有履约能力已经抱有怀疑, 于是特地使了个小手段——故意修改了违约条款。使得合同附带的天价违约金与赔偿金的风险也随之递到了褚天凡手里。
如果他真是个本领通天的年轻老板, 当然会一眼看出这是一份有巨大风险的合同,知道对方察觉了自己的欺诈行为知难而退。如果他是个想捞一笔的浅薄之人,那么他就打错算盘了,这会让他聪明反被聪明误。
褚天凡一定毫无察觉, 大笔一挥签了字。结果承诺的一个月履约期限未到, 对方就马上起诉了预期违约。
“路律师, 这官司能打吗?”
“当然没问题。”路瑞明优雅地笑了笑, 褚天星这才露出一个释怀般的笑容。这是他这几天以来唯一一次笑得出口。
这WLR.K各团队追赶kpi的节骨眼上接到标的这么大的案子,路瑞明的双眼顿时一亮。
案子的标的额这么大,若是打赢了必然能扬名立万,这正是《律师神探》里写的那种名利双收、一战成名的机会。一直以来,他等的就是这么一个机会。
就算打输了,落下的钱也有不少,足以让他在团队里扬眉吐气。
“如果我要求必须打赢,需要多少钱?”
“这……”听了这条件,路瑞明为难了,“董事长,任何官司都不存在必胜这一说。天凡这案子,我们也只能拼一拼。”
褚天星可输不起。这案子输了,他的天星伟业非要赔漏了底不可,这家业就彻底完了。
路瑞明知道这行存在这种要求“稳赢”的委托,敢保证稳赢的都是顶级律师,收取的费用也是天价。这不是一般人能拿捏得好的案子,可是不是有句老话,叫富贵险中求吗?
路瑞明得承认他没有稳赢的资本。拼一拼尚且可以,如果想要稳赢,他必须求助于大合伙人。
“请董事长稍等。”路瑞明立即去了隔壁房间,把接到的委托汇报给了团队的顶头上司,他的大老板。
这个女人一听之下就挑了挑眉毛,唇边露出一抹冷笑:“Roman,如果你想花时间给咱们团队丢人,就接吧。”
她并没多做解释,而是准备扬长而去。路瑞明这个级别的律师还够不上跟大老板说几句话,她认为送他这一句点醒的讽刺已是赏脸了。而路瑞明并没准备放弃,他皱着眉快步追上:“为什么?”
大老板不知哪里积攒了一股火气正没处发泄。她索性转过身,把这些抱怨一股脑都堆在路瑞明身上:“你有这个时间不如多花点在非诉业务上。团队的kpi已经掉到南极的冰窟窿里了。就是被你们这些要么不会干活、要么成日异想天开的小兔崽子们连累,我他妈的在去年的年终考评里丢光了老脸。你想让你的老板在被全所批判的同时在外面被业界那帮小丑们扎着堆地嘲笑,他们会开一瓶香槟一边干杯,一边指着我跳着脚大叫:‘噢!看那个老笨蛋,对着那种案子也能说出‘稳赢’!’这一切都拜你所赐。我劝你好好看看形势,别再看那些闲书做你的青天白日梦了,都给我省点心!”
骂完这一通畅快淋漓,她转过身还翻了个白眼。路瑞明分明听到这老女人一边走还一边嘟囔着:“律师神探,这到底是哪头蠢驴写的破书!迟早有一天我要查出来这个作者到底是谁……法律和正义能当饭吃吗?能换钞票吗?!真是见了鬼了。”
路瑞明瞪着这个欠揍的老女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的脸在她毫无理智的辱骂下青一阵白一阵,最后烧得通红。
这些没有一丁点理想、只会谈钱的混蛋!老板又怎么样?kpi还不是不达标,却把苦水都吐在下头的人脸上!衷心希望你早点从这里滚蛋,到那时恐怕会开一瓶香槟,跳着脚庆祝的不止我一个。
他在走廊里踱了几步,神色平静下来之后才回到了会客室,褚天星看到路瑞明回来,立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路律师,怎么样?”
没有了老板的认同和协助,他确实也没有了接案子的资本。可路瑞明当然不能说这案子不能打,否则褚天星定会怀疑他的能力,他前面夸下的海口就变成了打脸的巴掌。
路瑞明强整精神,微笑:“当然没问题,不过要求稳赢,律师费要得也会更高。”
“多少钱?”
“八千万美金。”路瑞明显然是在故弄玄虚。他知道这么一个案子根本不值这么多钱,开出逆天的高价,就是既不想说出“做不了”,又合理地推脱掉。
他当然想接,不想放过这个一战成名的机会。被大老板浇了冷水却不得不放弃,路瑞明心里格外憋屈,又必须挂出专业而得意的微笑,假装这案子真的完全“没问题”。
褚天星果然紧紧皱起了眉,焦虑地沉吟道:“这么多钱……我个人一时半会肯定拿不出来,而且这事我并没打算在集团公布。”
路瑞明倒很同情褚天星。褚天凡那小子他一早就没看好,只是谭家和褚天星都是他的主顾,他只能为他们服务,不能说他们半句的不好,这点职业规则他还是讲得来的。
如今褚天凡出了事,谭家跟褚家的婚约到底行不行还是一回事呢。如果婚约真的取消,那么他就有好戏看了。
“董事长爱子心切,这我都能理解。只是天凡他……唉!”路瑞明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褚天星的面色也跟着愈加阴沉下来。
“我再想想办法……我再想想办法。路律师,这事还要劳烦你暂时不要告诉谭先生一家。”其实谭怀业知情与否褚天星已经不在意了,但褚家的名誉他还是要保一保的。
路瑞明道:“董事长放心,作为律师,为客户保密,这是基本的职业道德。”
褚天星告辞之后,路瑞明才来到WLR.K楼下的咖啡厅,谭熙媛正在那里等他。
“处理完你们所的事,你是否应该早点回去。”谭熙媛面前摆着一杯酒味特调咖啡,但她似乎担心破坏唇妆,将它当作摆设,并没有动嘴喝的意思,“最近我听说天星伟业人心惶惶,集团内部好像出什么事了。”
“呵呵,我已经知道是什么事了。”路瑞明刚刚见过褚天星,胸有成竹,“褚天凡那小子惹下大祸了。”
“哦?”谭熙媛很惊讶,不过仅限于惊讶,并没有丝毫担心。
“他背着他爸爸签下了有天价违约金的合同,而且他的公司无法履约。现在支付令已经送到董事长手上了,如果他们拒不支付,这案子一旦在美国胜诉,据我所知拿到国内去可以申请法院的强制执行。”路瑞明的笑容里流露出一丝得意。
“你不是了不得的律师神探吗?”谭熙媛不知是在嘲讽还是在开玩笑,“怎么,这官司连你也打不赢?”
路瑞明鼻子里哼了一声。既然大老板都说没戏,那对他来说就是没戏了。他大老板的那盆辛辣刺激的凉水仍然悬在心头,让他想起就难堪:“白纸黑字的合同已经签了,合法有效,怎么可能打赢?能打赢的除非是神仙。”
听她漫不经心地噗嗤一笑,路瑞明却认真道:“熙媛,褚董事长特地嘱咐我不要告诉你们谭家。但我却不得不告诉你,我看褚董事长已经焦头烂额,看来这笔赔款确实动摇了他的根基,你这婚约,怕是要谨慎考虑了。”
谭熙媛丝毫不以为意。豪门生变、生意破产、资金链断裂、天价赔偿,她混迹上流圈子这么多年早就见得太多了。有的家族昔日朱门大户,转眼就山穷水尽,有的则深藏不露,随时都能再拔地而起。
他们谭家岂非也是如此吗?
“不要小看世家。就算我父母知道了,他们也只会暂时静观其变。”谭熙媛冷冷一笑,“这正好是个探一探褚天星家底的好机会。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能耐,能为他的儿子拿出来多少钱。”
路瑞明的笑容渐渐收敛,脸若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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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秦,瑞明开出的那个律师费,不是我不想掏,现在真的是掏不起。”褚天星在电话那头叹息道,“美国我也不认识其他人,这两天在朋友的介绍下找了几个别的律师,没有人愿意接。我今天刚刚见了一位年纪很大的老律师……七十多岁了,只有他能接下这个案子,可是他却说只能保住公司的钱,要让天凡去坐牢。”
秦时月差点就说出“就该让他去坐牢”这几个字。虽然他才二十几岁,坐了牢这一生就毁了,但这个小骗子把自己骗进牢里简直就是罪有应得。可褚天星作为一个父亲为了保住自己的钱,眼睁睁看着儿子进监牢,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现在公司的资金状况怎么样?”褚天星的提问让秦时月犯了难。她这么多天在总公司,对现在总部还拿得出多少钱是心里有数的。如果真的走到赔偿那一步,这天星伟业的业务肯定转不动了,到时候恐怕都得破产。
那么多家族股东,公司赚钱的时候一窝蜂地往一堆扎,真到掏空公司家底那一步,还不都得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速升物流要分立,这也是褚天星亟待处理的问题。这件事褚天星恐怕还不知道,没有家族股东敢于告诉他……如果叫他知道一儿一女把集团掀翻了天,每一样都足以让天星伟业伤筋动骨以至于走到濒临破产,恐怕非要急得心脏病发作不可。
如何向董事长汇报这事本就让她头疼,幸好董事长突然打来一个电话。本以为可以借机报告情况,没想到听到的是更加糟糕的事情。
“……董事长,今天叶大小姐来公司了,刚刚召开了公司高层大会,要把速升物流分离出集团。”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秦时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满以为褚天星已经晕过去了。
“知道了,我马上买机票回国。”
秦时月也不知董事长这么冷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挂了电话,任瑛看得出她神色有异:“怎么了?”
他走过去想把她从椅子上抱起来,却发现秦时月身上软得像果冻。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电话,把她全身的精力都榨干了?
“公司出什么事了?”
“对不起。”秦时月把脸埋进任瑛怀里,“公司确实出了些大事,老板暂时不让我对任何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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