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袭（1/2）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已经不是沈般第一次梦到那个如夏花般灿烂明媚的女人，只是记忆中原本就并不清晰的影子随着时间的过去变得越来越模糊，最后组合成一个形状，牢牢印刻在他的眼底。
她总是喜欢一个人坐在山顶那棵老槐树的树干上，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把不相关的一段段拼到一起去，如同打碎后再次粘好的瓷瓶。上一句还是铁马金戈，下一句便是吴侬软语。上一段还是情意切切情思浓浓，下一段便是把那仗势欺人的恶霸打到九里十八乡。只有目光偶尔扫过他的时候，才会停下来，对着他微微一笑。每当她回过头来看他的时候，阳光都会变得格外刺眼。
你怎么只有一个人呢。
沈般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的四肢不知何时缩水成了个四五岁孩子的模样。
他们都去哪儿了？
再一抬头，女人已经来到近前，他要将头抬得很高很高才能看到她的脸。
让我来陪你玩吧。
不要。
为什么？
沈般沉默不语。
你有喜欢的人吗？
如果遇到了合适的姑娘，可一定要珍惜她，一心一意地对她好，可不能当个三心二意的负心汉。
说罢女人将他轻轻地搂在怀里，腰间的穗子在沈般的鼻尖扫过，痒得他想要打喷嚏了。
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本就模糊的身影突然化作了无数的桃花花瓣，从沈般的指缝间流过，消失地无影无踪。
不要走。
沈般缓缓睁开了双眼。
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近来他越来越喜欢做梦了，还总是梦不到什么好事情。
身下的马车颠簸的厉害，不堪重负的车轴一次次传来尖锐的呻吟声。这是莫小柯临时找来给沈般代步用的，也不知是用了几年的老古董，马车里隐约蔓延着一股腐烂的味道，实在算不上舒适。
其实依沈般自己的意思，他现在身体已经好了大半，用不着像供祖宗似的供着他。只不过顶着顾笙与莫小柯两边“苦口婆心”的压力，他最后还是没敢说出口。
车帘掀起，一个脑袋冒了出来：“你做了什么噩梦，喊得这样大声。”
沈般：“……我都说些什么了。”
莫小柯：“我也听得不够真切，但你应该叫了好几次救命，莫非是你以前欠的桃花债追着你砍不成？”
沈般：“……”
这几日抬头低头都只是莫小柯这张脸，即便他长得好看，在沈般眼中也逐渐“面目可憎”了起来。顾笙似乎总是避着他，因而明明近在咫尺，却还是见不到面。虽然他晚上去爬他的窗并不太难，但直觉告诉他顾笙不会喜欢这样，因此他也只好作罢。
有些东西必须要靠自己才能想得开，别人说得再多也没用。
不知为什么，他脑海中突然又浮现出了钟文和对他说出这句话时的场景。
虽然还算是有些道理，但在钟文和的原话，后面还要加上“像你这样继续下去，最后也就是个扶不上墙的废物”这句。
顾笙也该有需要自己想清楚的东西，所以他现在应该给他时间。
“七师兄！”
外面有人弟子唤莫小柯，他便回头应了声：“怎么了？”
“前面好像有商户的马车陷在泥里出不来，顾师兄叫你过去帮忙。”
“好嘞。”莫小柯这边虽然应了，但也忍不住小声腹诽道：“我又不是牛，更不是什么金刚力士，去了能有什么用。”
“不一定。”沈般认真地道：“听说人在生死关头间会爆发出意想不到的力量，你可以试试看。”
莫小柯：“……”
所以你真的打算让我去拉车？
“算了，我去去就回，你在这里好生呆着。”余光不经意间扫到另一个身影，莫小柯一时兴起道：“李师兄，你过来陪沈公子说会儿话罢。”
无辜路过的李丘一愣，下意识地点头应了声是。
他与沈般实在算不上熟识，平日里也就只有点头问候的交情，八卦倒是听说了不少。唯一一次正面交谈，还是莫小柯令他与周翰明装作恶霸挑衅的那次。虽说最后因为意外而没有成功，但他心里总是别扭，面对沈般的时候总有些说不出的心虚，总怕万一露了馅儿。
“沈公子这两日可好些了？”
“还行。”
“等到达风路城之后，沈公子可有什么打算？”
“没有。”
“……不如我去弄些点心来，沈公子想吃点什么？”
“随便。”
李丘：……救命。
正巧这时周翰明从外面路过，朝这边看了一眼，两人正巧对上了目光，李丘连忙向他投来求救的的眼神。也不知道他是否看懂了自己的意思，但周翰明的确脚步一顿，转而朝着他们这边来了。
“李师兄，沈公子。前面的官道出现了事故，今日恐怕是过不去了。六师兄让我通知其它弟子，今日便就近入城安顿，明日比以往早半个时辰出发。”
“我知道了。”李丘忙不迭地点头：“我正在陪沈公子聊天，周师兄要不要一起来。”
“只是六师兄让我先去通知其他弟子……”
“我去便是了！”李丘连忙站起身来，把他拉到一边去小声说道：“帮个忙，下次的轮班我替你一次。”
周翰明：“沈公子又不是什么凶神恶煞，李师兄何必呢。”
“若是凶神恶煞便没什么可怕的了，我这不是怕我嘴不够牢靠，一不小心把上次七师兄让我们做的事情都说出来了吗。你向来巧舌如簧，这点小事肯定难不倒你。”
周翰明：……这听起来可不像是在夸人。
李丘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头，给了个“靠你了兄弟”的眼神，然后一溜烟地跑远了。
周翰明正了正衣冠，摆出以往礼貌性的笑容，转身上马车的那一刻，便迎来了沈般劈头盖脸的第一句话：
“谢谢你。”
“……沈公子何出此言？
“你说我不是凶神恶煞。”沈般顿了顿：“应该是在夸我吧。”
周翰明的后背顿时冒出一层冷汗。
他怎么就忘了，沈公子武功高强，五感恐怕也比普通人要强上许多。
“方才都是些无心之言，还请沈公子千万别放在心上。”
“嗯。”沈般点了点头：“所以莫小柯都让你们去做什么了？”
周翰明：……
直觉告诉他，沈般并不是个好糊弄的，若是编个故事出来反倒可能适得其反。于是他打算先试探对方的态度，结果才小心翼翼地说了两句，沈般便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你说的是那次在山下他让表哥调戏雨流杏的那次。”
周翰明：？？？
沈般：“那就不必再说下去了，也不是很重要，我都懂的。”
周翰明：等等你都懂什么了。
沈般：“既然你和莫小柯走得近，那应该对他非常了解。”
周翰明惶恐：“不敢不敢。”
沈般：“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和顾笙的关系好吗。”
周翰明实在拿不准沈般的意思，于是谨慎地答道：“七师兄一门心思都扑在门内的事务上，很少与其它弟子们来往，但与六师兄一直关系一直很好，从未起过什么争执。”
听言沈般了然地点了点头。
“那他喜欢顾笙吗？”
周翰明：？？！
“不……不知沈公子这句话究竟是何意？”
“他总是跟在顾笙身边。”顿了顿，沈般接着说道：“而且他对顾笙一直都很好。”
就连顾笙感到左右为难的时候，都是他先一步发现的。
虽然直觉告诉他莫小柯对顾笙没有任何暧昧，但这一条条一桩桩算过来，与他所知的“喜欢”相差不多。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想先问问看。
“……”周翰明感到自己的舌头上仿佛打了一个结，突然有些后悔应了李丘的请求：“沈公子指的莫非是……断袖之情吗？”
“嗯，对。”
对个头。
站在马车门外、正想掀开车帘的莫小柯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还要小心不能弄出任何响动，以免沈般察觉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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