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生死有命（1/2）
“不可能。”
沈般反握顾笙的手，情感淡漠的脸上难得染上了些许动摇，似乎生怕顾笙就这么扔下他：“我不会走的。”
你当然不会走。
毕竟你心爱的顾大君子还在这儿呢，他若死了，你岂不是要心疼坏了。
“我所做一切，皆是心甘情愿，更无惧于生死。如果你不想跟我患难与共，那一日在无间崖前，你就不该拉着我一起跳下来。”
看到顾笙迟疑的神色，沈般是真的慌了神。
牺牲自己的，总觉得自己是英雄。活下来的，才始终不得解脱。
他已经被扔下过一次了，这一次就算是拼了命，也要紧紧地抓住这个人。
顾笙看了看沈般，转而又对林一高声喝问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儿不成，若我现在自尽，难保你们不会毁约，到时候谁来护着他。”
说得对，骂他。
“若我们对沈公子怀有敌意，便不会等到现在。”林一波澜不惊地道：“沈公子自己也应该心知肚明，我们并不愿与高山流水庄交恶。倒是你与这毒君子纠缠不清，对高山流水庄的处境未必有什么好处。”
“怕什么。”沈般并未因他的话而有半分动摇：“你连杀了我的风险都不敢冒，就和只缩头乌龟一样。”
“若沈公子一意孤行，那我等也不得不奉陪到底了。”
顾笙的神色倒是变得有些微妙：“小东西，这么说他们还忌惮你的身份？你究竟是什么人。”
面对着他困惑的目光，沈般一时之间竟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我……”他咽了口口水，喉咙僵硬地道：“是个男人。”
“……”
天知道他是怎么在剑拔弩张的现在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的。
“不方便说的，还当着这么多人。”沈般面无表情地朝对面指了指：“还有钟大恶人也不让我说。”
“……”
“反正他是敌人，刚刚都在胡说八道。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你要相信我。”
顾笙神色微妙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就扬起了嘴角。
“放心吧。”他轻声道：“我信你。”
呼吸在咫尺之间，沈般这才意识到，他现在与顾笙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
他的手臂正搭在顾笙的肩头，两人脑袋之间的距离可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独属于顾笙的呼吸和温度，这样的距离既暧昧，又让人感到安心。
然后顾笙突然扬起手来，一掌拍向了他的后脑。
“送他出去。”将沈般倒下的脑袋靠在肩膀上，顾笙对林一与风闻阁等人高声道：“我看到他安全后，自会照你说的去做。”
林一微微皱眉，给身后的手下一个眼神，随后道：“沈公子可先交给我们，但你今日必须死在此处。”
顾笙自嘲般地笑了笑：“连我都不敢说自己死不死得掉，你倒是口口声声说要取我的性命。”
鸿客居的手下接过昏迷不醒的沈般，扶着他朝林一的方向走去。其余人则紧紧盯着那个站在远处、泰然自若的恶鬼，仿佛生怕他突然间有什么动作。
就在还差两步便到的时候，一旁的风闻阁突然动了。
毫无征兆地，他拔出手中长剑，剑尖直指被鸿客居刺客搀扶着的沈般。看到这一幕，顾笙脸色微微一变。
“锵！”
剑气四溢，四周众人不禁纷纷被逼退了半步。中心只剩下手握长剑的风闻阁，和挂在他剑上的沈般。而在沈般的双手手腕上，正缠着一根泛着淡蓝色光芒的琴弦，将剑刃死死地锁在他的身前。
“厉害。”沈般面无表情地道，哪里有半分被打昏过去的模样：“不愧是风城主。”
“若非你受了重伤，内息不稳，我未必能看出来。”风闻阁开口道：“后生可畏。”
沈般神色一动，向后撤了半步，将风闻阁的剑刃震开。同时顾笙从他背后错身迎了上来，一拳重重冲向风闻阁的剑身。相撞之后，两人同时被震得后退了两步。尽管伤了右手的拳头，鲜血从指尖一滴滴落至地面，但顾笙依旧是一副没事儿人的模样。
“失算了，搞不好还真要死在这里。”
沈般微微皱眉：“不要随便说不吉利的话。”
一旁的林一朝手下的刺客下令道：“一个不留。”
沈般将琴弦一甩，缠住两个鸿客居刺客的脖子，猛地被他扯了过来。同时对着绷紧的琴弦狠狠一扫，激起道道音波，将冲上来的其余刺客生生逼退。
“太老套了。”
“嗯？”
“装死反击，话本儿里这样的段子都被写烂了，早就不管用了。”沈般面无表情地道：“都懒得配合你。”
与风闻阁缠斗对顾笙来说也并不轻松，但他还是抽出空来调笑道：“你自己跟着选了条死路，还指望我能给你指出一条生门来？”
沈般并未回答他，趁着刺客们被音阵困住的一瞬，一根琴弦打向了风闻阁，另一根琴弦则缠上了顾笙的手腕，将两人紧紧连在一起。
“抓紧了。”
我们一起出去。
双方都是手无寸铁，既无琴、也无剑，但光凭着那根锋利的琴弦，似乎便能合作无间、无坚不摧。鸿客居众手段颇多，即便是一流高手也难以招架。再加上风闻阁，就如同陷入了天罗地网一般。
可无论是沈般还是顾笙心中，都没有现在就放弃的意思。
要活下去！
即便插翅难飞，即便手无寸铁，也要硬着头皮撞上那禁锢他们的铁笼，和这个虚伪的又残忍的世道争一争。
两人在战圈中勉力支持着，仿佛随风飘摇的蒲草。即便被吹得七零八落，也决意不肯倒下。而面前的敌人见了此景，不禁皆心生忌惮。至于风闻阁，从始自终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像这样以多欺少的事情，如他一般的高手本是不愿做的。可他却既没有叫停，也没有用尽全力。眼神沉郁，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林一站在旁边，面无表情，脸色却并不好看。
冥顽不灵。
他欺身上前，加入战圈，手中长剑直指顾笙。顾笙见他终于肯动手了，先是一愣，接着便一掌向他拍来。
林一却并没有躲，他的剑此时也如迅雷一般，来到了顾笙的咽喉处。因而他不得不收回这一掌，双臂归于防御的姿态。
果真厉害。
和其余的刺客相比，他的功夫明显要搞上许多。即便在那伪君子的师兄弟中，能胜过他的恐怕也没几个。
林一的剑法激进又刚硬，仿佛他手中握得是一把重锤，一下接一下、不留后路地敲击着烧红的烙铁。一时之间给顾笙造成了不小的压力，让他也不得不暂避其锋芒。
这时从林一的手中飞出一枚药囊，趁着顾笙动摇的一瞬，直朝着他的门面飞来。
顾笙却露出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他将缠在手腕上的琴弦在空中一甩，勾住那药囊，将它悬空搅成碎片。同时沈般也与他配合无间，从墙上拔下火把，朝药囊的方向掷了过来，顿时将四散的药粉烧得精光，于半空中留下烈焰的光影。
“你看，这手段更老套。”顾笙嘲讽道：“但不是还有人在用。”
一次接一次的，真当他是个不长记性的草靶子不成。
林一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配上脸上狰狞的伤疤，显得不免有些骇人。风闻阁依旧是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似乎早已神游天外，这里的生死局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似的。
这样下去，鸿客居这一众人手，在顾笙和沈般两人面前竟占不到什么便宜。
就在这时，一道影子猛地从黑暗中窜了出来，甚至没人发现他是从什么时候起躲在那里的。无数拳头向雨点一般直击向顾笙，教他一时之间无法应对。
“顾笙！”
沈般见势不妙，想要过来救援。那些鸿客居的刺客却像是突然中了邪一般，死死纠缠着他，不要命地冲了上来，教他一时**乏术。
而顾笙还未来得及看清来人的面容，便先闻到了一股及其熟悉的味道。
那香味混杂着血腥气，催动着他的脉搏，仿佛无止息涌动着的怒涛。
“你为什么不去死？”
你为何还活在这世上。
才刚刚被他压制下去的那些冤魂，似乎突然又从地下爬了出来，死死捆住他的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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