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若非梅间轻寒蕊(1/2)
01.
我从不认为自己有一个美好的童年,每每听见其他孩子兴高采烈的谈论,我都选择避开。
我的童年记忆很稀薄,也很细碎。
我可以很清楚地记得七岁以前两三年发生的事情,却总是断片在七岁之后,许是地理条件使得我的记忆发生了偏转。我在滨城待了两年,记到现在还有记忆的不过几人。我记得七岁以前的老师和一些往事,却不记得在滨城那两年教我的老师。
但是有些事情却是记忆深刻的。
比如妈妈问我:“如果爸爸重新找了一个很漂亮的阿姨,那个阿姨会给你很多钱,你会不会跟他们走?”
比如多次夜深人静,我突然惊醒,妈妈没在身侧;
比如我曾半夜一个人跑到公司天台,看见妈妈在围栏边哭泣;
比如茶几上满篓沾满泪水的纸巾……
02.
那一年,我七岁,是第三次上一年级。
妈妈害怕农村乡下的教育进程和大城市不一样,于是让我重读,而事实也确实如此,我在农村的学校老师布置的假期作业一片片都是我的鬼画符,不是我不会写,因为没有人管我,于是我的作业一向都是随心情好坏而换上不同的动物表情,或者我就会直接在横线上写下“不知道”三个字。
妈妈开始一点儿也不相信,她甚至觉得我的精神出现了什么问题。她逼着我热爱学习,我也因此变成班上学习顶尖的“好学生”,变成老师眼中乖巧懂事的学生。可是老师同学都不知道的是我是上了三个一年级的人啊,虽然我的年纪和他们还是相仿的。不过没人知道确实也是好事,我的小虚荣心得到满足。
我在新的班级里没什么朋友,除去我的同桌对我还不错之外,只有一个好朋友。我也只记得那个好朋友叫咚儿,至于她长什么模样,我也忘了。
我的性格从小便是极静的,过度沉寂,甚至可以说胆怯。我从来不在生人面前多说什么,但是如果是好朋友的话,我便是无话不谈的。
在滨城的日子也并非索然无味,虽然少了放牛的乐趣,少了在山林间奔跑的喜悦,少了我最依赖的堂哥的陪伴与打闹,但是也算不得很孤独,至少公司里还有一个较我小一点儿的小女孩不嫌弃我的身份陪我一起玩耍。
她叫陈伟泠,是妈妈上班这家公司老板的孙女,我小时候并不认识“泠”这个字,所以导致后来的两年我一直叫她“冷冷”,我的记忆中不知道她是否反驳过。她还有一个哥哥陈伟程,印象中不是很好相处,也有可能不屑和我相处。
冷冷是台湾人,她爷爷在滨城那几年经济好发展的时候举家迁往大陆做生意,没想到生意做得小有成就,在富人区买了一套大别墅。我被冷冷叫去过那个别墅几次,我第一次进去的时候,就觉得很大,富丽堂皇。我不过是一个农村小土妞,哪见过那么大阵仗,三层大别墅,还有佣人,还有一个可以容纳三四个人的大浴缸。虽然我年纪还小,但是还是会在心里暗暗对比,这就是云泥之别。
但是冷冷待我很好,有什么吃的玩的都会与我一起,从不吝啬,那时候的金沙巧克力算是很贵的,我因此沾光可以经常吃到。很多我以前见都没见过的东西她会给我看,我很感谢我的童年遇到她这个小公主。
不同的家境生活确实是不一样的,我很小就明白。
我会因此帮妈妈省钱,我会扯住她准备给我买衣服掏钱的手告诉她我不喜欢,只因为那一件衣服抵得过她三天的工资;我去上学从不管妈妈要一分钱,尽管我看见其他小朋友下课课间休息跑去学校的小卖部买各种零食,我也从不跟妈妈提起,跟之前在老家简直形成鲜明对比,那个让奶奶操心的熊孩子如今乖巧懂事,从不敢惹妈妈不高兴。
许是距离的缘故,许是时间教会我的事。
我记得我的同桌是个男孩,对我也算好,他经常无故多买一包零食,然后故作大爷甩给我,经常把家里好吃的东西带到学校给我。虽然他的模样我不甚记得,但是所有待我好的人,我心里始终会有印象的。
我还是会每个周末都给爷爷奶奶打电话,有时候我会问起家里那条吉祥懂事的“逗逗狗”,有时候我会问奶奶家里的栗子是不是熟了,有时候也问一些无关痛痒却让我心里遐想的事情,有时候我还会问堂哥是不是长高了…….
有时候我说着说着就笑了,有时候却眼眶红红地挂了电话。
那个时候手机还不像现在这么普遍,妈妈是没有手机的,只有爸爸有一只。但是爸爸和妈妈并不是在一家公司上班,我很少能见到爸爸,有时候一个星期见一次都是幸福的,有的时候一个月才见一次。
我其实是害怕爸爸的,我不经常见到他,虽然我每次都很努力不惹他生气,但是他脾气真的是太火爆了,我稍稍有一点点错他就会生气骂我,所以我小的时候心里对他是极其恐惧的,不敢冒犯他。
那时候爸爸是在一家外企给人当司机,很忙,忙到有时候甚至顾不上吃饭,他还喜欢抽烟,一天的烟量到现在我想起来都害怕,他一天最少的时候抽两盒半,以致后来得了胃溃疡,十二指肠溃疡,托这个病拖了好久,后来做了手术吃了好几年的药才得以痊愈。
日子一天天的过,直到有一段时间我发现妈妈的异常。
慢慢地我发现异常的来源。
妈妈有时候会经常发呆,会经常问我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偷偷躲在厕所里哭,我渐渐明白了她最初问我的那一句“如果爸爸找到了一个很漂亮很有钱的阿姨,你会不会跟他们走?”
我开始有些心疼妈妈,当她从厕所出来眼眶哭红了还骗我说看电视太感动了的缘故,我开始恨爸爸。
恨他让妈妈伤心了。
年幼的我哪里知道这种事情的严重性,我一遍遍重复给奶奶听,我说让奶奶骂他,毕竟爸爸是她的儿子。奶奶支支吾吾从不愿回答我,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她的无奈,无能为力,她的一生也是比妈妈还要悲惨的。
妈妈抱着我哭,哭过之后又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继续上班。我没有人可以说,在我的心里,认定这件事不可对外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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