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害怕（1/2）
忘仙山一山多峰，悠然峰就是其中一峰，巍峨陡峭，绝立于云雾缭绕之间，与主峰忘仙山美轮美奂、仙气飘渺的建筑群遥遥相望。
悠然峰山巅有一灵湖，原本乃是个火山口，故而湖水甚热，日夜反复蒸腾，便形成了悠然峰单峰多雨的奇特现象。
灵湖有一侧偏低，水势倾倒，便成了瀑布，成了河流，一路往山下奔去……
未到半山腰，河流便有一小支偏离了轨道，从山壁岩缝里钻了进去，在黑暗中不知几回曲折，终于流到了一个天然山洞内，汇入低处，成了一方温泉，温泉底部有一块灵气充裕的巨石，巨石与水相互涵养，因而又成了一方灵泉。
曲风悠和时雨为说的灵泉，指的就是这个。
这里的水温热而且蕴涵灵气，常常泡泉可以除去身上积压多年的寒气，更能使身体受灵气保护，缓和魔气侵蚀五脏六腑的速度，十分利于休养。
不过，时雨为体内的寒气和魔气都积压了六年之久，他又失去了法力，只能靠曲风悠隔三差五地给他渡灵力，才能如正常人一般生活，而一旦体内灵力消散，他必然浑身疼痛，体虚畏冷，发烧不止……曲风悠固然无法时时陪伴身旁，时雨为便只有定居在悠然峰，且必须每隔三天就去泡一次灵泉，才能够勉强不为魔气寒气所扰……
简而言之，只要他体内的魔气和寒气一日未除，就相当于被困在悠然峰上了。
寒风凛凛，绝壁之上，有一别致的亭子立于其中，仿若天上仙阁。
时雨为白衣翩跹，墨发半束，坐在悠然亭的长椅之上，背靠着亭柱，左手随意地搭在了木栏杆上，凝眸遥望着对面忘仙山的建筑群，云雾苍茫间，葱郁掩映间，白墙黛瓦，鳞次栉比，仙气凌然……那里，才是他原来住的地方，有他的逸宵阁，有他的师兄弟妹，有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所感受到的一切温暖……
而此处，半山腰之上，深山幽林之间，亭台楼阁虽别具一格，雅致出尘，却过于清净了。
时雨为一想到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五六年余生，也许就要在这悠然峰上孑然孤身地度过，心里就不由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地泛着慌，一颗心荒荒凉凉，无处安放。
他叹了一口气，静静地望着远处的忘仙山，又叹了一口气……
“公子，悬崖边风很冷，掌门师尊有嘱咐过，你不能受寒的。”一个身材高大，穿着灰黑衣服的青年端着托盘，沿着木桥曲折走进悠然亭，将托盘放到了石桌上，拎起里面的茶壶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了时雨为，并恭敬道，“容婶已经在备晚膳了，公子喝口热茶便回去吧。”
时雨为回过头，抬眸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笑，道：“阳凡，多谢！”才接了过来，双手轻轻捧住，让热茶暖一暖冰凉的指尖。
阳凡是曲风悠派来照顾时雨为的人，同欧阳声华一般年纪，是个相貌清秀，法力平平的外门弟子，但身材高大，孔武有力，估计是曲风悠怕时雨为会突然发病，晕倒泉中，才选了他来，好能够及时一把将他捞起抱回去……
阳凡细心得体，随叫随到，就是太过拘礼，让不必喊公子偏不敢，一听时雨为跟他道谢，还立马慌了神，摆手道：“不敢承谢，应该的。”
时雨为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但也没再说什么，举起茶杯，将温热的茶水一口饮尽，身体顿时由内而外地暖和起来，心里的荒凉都少了几分，眉头也舒展了些。
阳凡接过茶杯，又给他添了一杯，劝道：“公子，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时雨为捧着茶杯，目光飘远，定定地望着渐渐亮起灯火的对面山峰，道：“我再坐会儿。”
阳凡为难地苦了脸，又想再劝：“公子……”
时雨为回眸瞥向他，曲风悠估计是猜到他会任性不听话，刻意找了这么个不懂变通，不亲近，又倔强的人来管他，正正是他不会应付的类型。
时雨为只好叹了一口气，道：“等容婶备好晚膳，我就回去，你莫再劝了，我心里有数，下去吧！”
阳凡为难地踟蹰了好一会儿，才退了下去，可过了一会儿又走了过来，手上还带着一件白色的狐裘披风，道：“公子，你披上这个吧，别冻着了。”
时雨为伸手接了过来，却未即刻披上，而是轻轻地摸了摸，又凑近闻了闻，照样是干燥柔软、清香扑鼻……
这也是欧阳声华为他洗的……
时雨为不由露出了微笑，又望向远方，心想，他搬来已有两日，欧阳声华应该回了吧，不知他知道自己醒来，会是什么心情……
突然，系统1.0发出警报：“发布临时紧急任务：检测到欧阳声华情绪突然急剧不稳定，有入魔风险，有自戕风险，请采取紧急措施进行安抚！”给出了一副简略地图。
时雨为猝然一惊，未及深思，已经腾地站了起来，把阳凡吓了一跳，“公子？”
时雨为不知欧阳声华遇到了什么，却不由有些心悸，焦急地道：“阳凡，我要回去！”
“啊？”阳凡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如此紧张，满脑子云里雾里，一时没反应过来。
时雨为却已经火急火燎地迈开了步子，带起一阵冷风，嗖一下就出了亭子，疾步往山庄大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公子！”阳凡连忙呼喊着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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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声华才回到忘仙山就和唐流展分开了，唐流展去找曲风悠汇报除祟的结果，而他则满心思念一刻也压抑不住，迫不及待地冲上了灵堂，然而，当他走到寒殿往里一看时，却发现冰灵石上空空如也，顿时整个人僵住了，脑袋里“嗡”一声，心脏像被重锤狠狠砸下，陡然之间就慌了！
人呢？！
“二师兄……”欧阳声华冲了进去，慌张地摸了摸冰冷的冰灵石，焦急地四处寻找，失去了心头至宝一般，眼眶一下子通红了起来，他的声音发着抖，惊恐地呼唤，“二师兄……二师兄！！！”
不见了……不见了！
欧阳声华脸色煞白，呼吸紊乱，瞳孔都失去了焦距，却遍寻不见，只能猛地冲下了灵堂，往山下奔去……
一路上他全然慌了神，台阶一步三下，几次踩进了山路低洼的水滩里也毫不自觉，恐惧凶猛地侵袭着心脏，他只觉得快要崩溃，红着眼睛大喊着，声音颤抖到近乎嘶哑：“二师兄……你在哪儿！”
上上辈子也是这样！
曲叶樱躺在冰棺里，他日复一日地盼着她醒来，可有一天他外出回来，她却忽然不见了！
到处，到处都找不到！
直到众仙们世家的修士将他层层包围，喊着要诛杀他这个“杀人如麻”的天魔，他才知道，曲叶樱被他们掳走了……
他快疯了，红着眼睛，大喊着让他们交出来，可他们却置若罔闻，只围着他猛烈攻击！
甚至最后……当着他的面，将曲叶樱剉骨扬灰！
如今时雨为也忽然不见了！
欧阳声华一下子就想到了曲叶樱被剉骨扬灰的画面，怎能不慌张？！
他甚至慌乱到忘了，当时忘仙山已几近覆灭，他又已经入魔，被天下修士追杀，只能将曲叶樱藏在某偏僻小镇的一间废弃的屋子里……而今时雨为却是身在忘仙山的灵堂之中，很是安全，他消失不见，只是因为他醒了，搬到了悠然峰……
可他根本没想到是时雨为醒了，反而越来越慌张，愈发面无血色，他下山的速度很快，却恨不能再快一些！
他终于回到了忘仙山，唐流展从忘仙阁出来，正好要去灵堂找他，远远见到他，当即快步走了过来，见他面色惨白，魂不守舍，便抓住了他的手臂，担心地叫了好几声：“三师弟……三师弟！”
欧阳声华猛地抓住了唐流展的肩膀，两眼失神，惊恐地道：“他不见了……他不见了！”说着喉间溢出了无助的哭声，“二师兄……我找不到他……找不到……啊……啊！”
欧阳声华突然崩溃地呐喊起来，瞳孔瞬间变成了红色！
唐流展猛地被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用力地抓住了手臂，欧阳声华眼里已全是愤怒，神志不清地逼问：“他在哪儿，把他交出来！！！”
唐流展担心地左右看了一眼，还好这里是灵堂之下，寻常弟子不敢靠近，没人看到他变成红瞳，他挣开欧阳声华的束缚，紧紧按住了他的手臂，沉声道：“三师弟，你冷静！”
欧阳声华却浑身发抖，甚至想要对他动手，唐流展只好大声道：“三师弟！雨为没事，他醒了，他醒了！你听到没有！”
欧阳声华还是没听到，唐流展又说了几次，他才身形一顿，顿时失了力气，木讷地看向唐流展，突然忘了“醒了”是何意一般：“醒了？”
“对！他醒了！”唐流展重重地点头。
欧阳声华瞳孔通红，却像个笨拙的孩子，懵懂地重复着他的话：“他醒了……他……”又慌张起来，“二师兄……二师兄呢？”显然还没清醒。
唐流展只好盯着的眼睛，再次镇静、郑重且明白地告诉他：“三师弟，雨为，你的二师兄，他没事，他没有不见，他已经醒过来了！你听到了吗？”
欧阳声华看着唐流展的眼睛，慢慢地，眼神渐渐回焦，再次喃喃：“二师兄醒了……醒……”突然呼吸一颤，双眼一亮，终于回过神来，瞳孔变回了黑色，不敢确定地颤声问，“二师兄醒了？”
唐流展见他恢复正常，终于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嗯，他醒了！”
欧阳声华愣了一会，突然绽开了笑容，眼泪却落了下来：“醒了……那他在哪儿？”
唐流展见他这样，觉得瞒着他恐会让他更慌张失落，本想不顾曲风悠的嘱咐，直接告诉他，话到嘴边却改变了主意，他现下情绪不稳，若是告知于他，说不准他真会失控对时雨为做些什么……
他斟酌了片刻，道：“他确实醒了，神志清醒如常，只是他体内的魔气和寒气积郁太久，不便于行，师尊便将他送到一处别庄休养去了。”
欧阳声华急切地问：“哪里的别庄？”
唐流展叹了一声，看着他道：“他在忘仙山境内，师尊设了结界保护，他很安全！只是，你现在还不便去探望！”
欧阳声华着急：“为什么？”
唐流展严肃道：“三师弟，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现了红瞳，差点失控？”
欧阳声华猛然浑身一抖，眼神慌乱。
唐流展平静地道：“我知道你想要立马去见他，可你对他的思念积累了六年，且后天晚上就是朔月之夜了，倘若你就这么过去，一时失控，吓到了，或者伤到了他，可该怎么办？方才我光是按住你就用了七成灵力，可雨为已经没有法力了，身子又虚弱……他治不住你，你明白吗？”
欧阳声华双拳紧握，心中又焦急又失落，却也听进了他的话，乖巧委屈地点了点头，呼吸微颤，喉间沙哑着：“嗯……”
唐流展笑着点了点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欧阳声华却又问了一句：“他真的醒了？”
他平时严肃稳重，可一遇到时雨为的事，却笨拙懵懂得像个孩子，非得耐心哄着不可。
唐流展无奈又好笑地叹了一声，道：“当然是真的，当时还是师尊亲自抱着他下来的，他醒后第二晚还和叶樱他们一起过了冬至呢。等过些日子他身体好些，我们再告诉你他在哪儿，可好？”
欧阳声华这才放心了，重重地点了点头，一边流着泪，安心地笑了出来……
时雨为醒了……他的二师兄，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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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雨为疾步如飞，刚走到山庄大门口，还没走出曲风悠的结界范围，悠然峰就下起倾盆大雨来，凛冽刺骨。
阳凡吓得慌了，连忙拉住他，抬起一条手臂挡在他的头上，将他拉到了屋檐下，劝道：“公子，下大雨了，你会冻着的，咱们回屋去吧！就是要去，也得先拿伞啊！”
时雨为却心急如焚：“那我先下去，你自回去打伞……”
今天还没到朔月之夜，系统却直接提示欧阳声华有入魔风险，一旦他入魔失控，他和忘仙山所有人都会陷入危险，哪里还等得住。
阳凡不应：“公子，你没有法力，轻易过不了那道天桥，现在天黑了，又下雨路滑，你要是摔下去了怎么办？”
时雨为闻言，只好叹了一口气，道：“好，那我等你去拿伞，你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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