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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在远方(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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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垚让符衷到另一边去给他倒一杯热的水来,然后看着黑暗的屏幕中偶尔跳跃的火光和星点雪迹,他看到绛曲的脸庞完全淹没在烟雾中,露出模糊的轮廓。

两三秒的时间,双方均没有说话,季垚随便翻动一下手里的东西,冷笑一声:“多谢先生提醒。”

说完他直接从轮椅上撑起来,就像平常一样,离开了座位。他的身形不偏不倚,来去如风,看不出一点错处。符衷本想上前提醒,季垚和他对视一眼后,开门独自走出了房间。

符衷忽然明白了季垚的意思,他能从季垚的眼神中看出很多东西。符衷抱着水杯,到电脑前从容不迫地向何峦和绛曲告别,然后关闭电脑,他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

他断开连接后跑出门,把水杯放在一边,扶住靠在墙上的季垚。他找来一把椅子让季垚坐下,但是被拒绝了,季垚说他想走走,坐久了很累,受不了。

“腰还是很痛吗?”符衷给他水杯,拿走了他手里的一沓文件纸,“刚才为什么突然站起来走出去?被朱医生知道了他要锤爆我。”

季垚沿着墙壁上一条发光的警戒带走,手撑在腰上,偶尔停下来休息。他走到外面去,想吹吹风:“我不知道那个叫占堆绛曲的是什么来头,所以我不能在他面前表示出弱点。”

风扑进机舱内,卷起符衷手里的纸,带着贝壳氧化后的气息,徘徊一阵又无趣地逃出去,去往更广大而有趣的天地中。季垚努力撑了撑腰部,站直身子,他让自己看起来威武不屈。

“我不能让别人看出来我只能坐在轮椅上。”季垚说,“我必须得在陌生人面前保持强势。他居然说我家里会有人死,如果不是隔着一层屏幕,我早就拿着枪顶在他额头上了。”

“他什么意思?既然能说出这种话,想必是有一定的理由。他想干什么?如果只是想恐吓你,那他这么做的起因是什么呢?我们得想想。”

季垚挽起裤腿,踩在沙滩上,他喜欢那种空荡荡又软绵绵的触感。绕着符衷转了几个圈,踩下一圈的脚印子,才说:“他说我父亲叫季宋临,这是真的;他说我父亲有一块骨头,这也是真的;他说善恶终有报,也是真的。我曾经跟你讲过,十多年前我还在东北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个卖艺人,那个人把一块骨头送给了我的父亲。”

“我记得,首长,你跟我说过这件事。”符衷拉着他的手,跟他的步子慢慢在原地打转,免得他摔倒,“小心些,注意脚下。那件东西现在在哪里呢?”

“我不知道在哪里,我后来从来没有见过它,我也不在意,这件事本就与我无关。绛曲说,叫我把那东西还回去,他不就是在为难我吗?他要我还给谁去?搞笑。”

“谁干的事情谁去收尾,上一辈的事就不要留到后辈去打整。不是绛曲把骨头送给你父亲吗?让他自己还回去。”

季垚薅薅符衷的头发,笑道:“你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本来就该这样,如果大事小事你都一肩挑,新事旧事全都自己做,那还得了,人就是这样被累垮的。”符衷扣着他手指,他们的影子像是在舞蹈,“我们都有自己的生活,顾不上别人。”

月亮升起来了,原先是淡淡的,藏在云层背后一个发亮的小点,随后就变得大起来,仿佛朝着地球飞奔而来了。季垚拉着符衷的手去海水边上,踩那些冰凉的浪花。

他迎着风撩自己的头发,全捋到后面去,露出他的额头。符衷注意到他的下颚有很淡很淡的疤痕,那是植皮手术后留下的,季垚身上还有很多这样的疤痕。

一会儿之后季垚忽然点点符衷的肩膀,悄悄往后面看了一眼,然后问他:“我可以靠在你肩膀上吗?”

“可以啊,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符衷说,他的侧脸被夜幕的第一缕微光照亮。

季垚和他并肩站在一起,他们一起看着不平静的海洋,让海水漫过脚踝,慢慢抚慰一天的焦躁和不安。季垚把头歪过去,靠上符衷的肩膀,刚刚正好的角度,连影子都契合在一起。

符衷听着他平稳而安定的呼吸,他知道这是季垚少有的真正安宁的时刻。符衷忽然没来由地想起过去的许多年,比现在更年轻的时候,他因为喜欢一个人而躁动,似乎一天都不得安宁。

“首长,你在想什么?”符衷问,他问得像一阵风那样吹拂耳鬓,仿佛银河在天上裂开。

季垚舒展着长眉,他的长眉得益于母亲一脉。好一会儿他才让自己唇角挑上浅淡的笑意,说:“我在想妈妈,还有我的亲人,走了的、没走的,我都记不清了。好像这些年,都是我一个人活过来的,我没有回过家,我也不知道家在哪里。它好像就在那里,但我找不到它。”

星星露出光芒,几十亿年前的星星,在许多年后就燃烧殆尽,但留下的尘埃又组合成新的星星,周而复始。宇宙中的基本粒子不会湮灭,而一切都能在微观范围内得到永恒。

符衷用手指摩梭季垚手背的皮肤,他摸到起伏的血管和骨头,季垚的手瘦,骨节分明。符衷低下头闻到季垚头发里的淡淡香味,轻轻蹭了蹭,然后亲亲他的发顶。

“我也想家,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想家。那些执行员、医生、地质专家、学生,都想家。”

“我想早点回去,想去见见妈妈,就算她不愿意见我也无所谓。我不知道父亲在哪里,也许我真的找不到他了,他就只活在我17岁之前的岁月中,然后再无踪迹。”

他们说着水天闲话,等到天气渐凉才回到舱中,海上起了薄薄的雾,符衷命人打开侦察和武器系统,以备突然袭击。换岗的执行员刚下来,中央垂直发射器上亮着白色探照灯。

朱旻刚从睡梦中醒来,他做了一下午的梦,不知道为何今天这么累,一睡就没有醒来。朱旻平时睡眠质量差劲,常常半夜醒来后就失眠,要泡着茶水调养才行。

醒来时天已全黑,黑漆漆的窗外洒满银色的月光,他看了看墙上的电子钟,算算时间自己睡了多少个小时,头疼得厉害。掀开毯子坐起来,给自己灌了几片药。

“指挥官呢?在哪里?”朱旻套上白褂问巡逻的人,一边打了个很大的哈欠。

执行员指了指另一边,回答:“在3号舱,地质专家的实验室里。”

朱旻点点头,让巡逻队离开。他系好腰带,回身进去翻找自己乱七八糟的桌面,收拾了几张纸,再往搪瓷杯里冲上热水,丢了几颗大枣和带花菩提子进去。

耿殊明正把一个箱子从液氮中取出来,助理帮他打开箱,抬出一个玻璃罐。等解冻之后才看清玻璃罐中东西,那是耿教授收集的一只爬龙的尸体,冻起来,当作了标本。

教授戴着口罩和护目镜,手里拿着一个测水深的标尺,把标尺滑进滑出:“这是我保存的一个标本,没上交给坐标仪,虽然我知道生物专家在坐标仪上。”

“我听人说这东西叫‘爬龙’,在西藏也出现了同种生物。”

“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你自己?”

“当然不是。”

“在西藏也出现了这种生物?什么意思?生物化石吗?那很正常。”

“不,是活的,能动的,能杀人的。”

“不可能。”

“那你先看看这个。”

季垚让符衷调出资料转给耿殊明看,耿教授的脸色一下就难看了,看完之后他点点头,挑了挑眉毛:“还有什么怪事没经历呢?反正在这鬼地方,什么事都能发生。习惯了。”

实验舱里亮着惨白的灯,在绿色的帘幕上反射出莹莹的绿光,几个人都穿着实验服,包括指挥官。季垚俯身看看玻璃罐中被冻僵的尸体,看到它长得酷似人脸的头部。

“你为什么没把这个送过去?”季垚问,他的目光停留在尸体上,“你不怕违反规定吗?”

“上面来的命令说让我们上交所有数据资料,但我觉得这具尸体不算数据资料。另外,我们弄到了很多这玩意儿,其他都上交了,保留一条自己当收藏也不影响吧?”

季垚微笑,他仔细地研究尸体的构造和它的鳞片,说:“你帮了我们很大的忙,教授。”

耿殊明啪一声将标尺折回去,丢到一边,再拿起一根玻璃棒子顶了顶爬龙的腹部:“我知道上头是在作妖。如果你也觉得我违反了规定,那你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而是将我遣送回国了。”

“我们现在变成一路人了对吗?”季垚笑起来,“有教授先生的加入,我想任务会顺利很多。”

“你们有你们的任务,我和我的学生们有我们的理想,只有蠢蛋才会选择各走各路,各找各妈。”耿殊明撑在桌子边上,用玻璃棒子敲击桌面。

朱旻提着袋子进入实验舱,他身上的白褂又将舱内变得愈发惨白,简直要被这种光线吞没了。

“朱医生来得正好,你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季垚朝朱旻招招手,往旁边让了让,小助理过去帮朱旻提走手中的袋子,并给他送来防护服。

“放屁,我不是兽医,你叫我看这东西干什么?”朱旻戴上护目镜仔细看看玻璃罐里的长条状的生物尸体,撇了撇嘴,“真恶心,怎么会长了这么一张脸。”

“朱医生以前见过这种生物吗?”符衷问,他把一把椅子挪到朱旻屁股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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