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云初起(1/2)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黑暗中有人说话,然后那层黑暗被人揭开,光线刺进眼睛里,唐初猛地闭了一下眼睛,眼角溢出泪水。
等唐初能睁开眼睛看清事物后,白逐回头让身边的人走开。她拉开窗户,暖风从外面扑进来,白逐在风中闻到刺槐、连翘的香气,融化的雪水从花岗石铺砌的水道中潺潺地流下来,汇入下方的蓝色水池。鹅掌楸和紫花泡桐绕着水池栽种,亨利·摩尔的青铜雕塑则置身于阳光中。
白逐看了会儿草坪上的白色小花,她胸前的丝带被风吹起来,软绵绵地飘在身后。她站在窗边对唐初说:“你住在这里总比在公馆里安全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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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初从椅子上站起来,她的手脚并没有被捆缚过,白逐对她还算客气。她环视了一圈身边的环境,半开放式的房间里没有点灯,但宽敞透亮。地板上铺着毛毯和竹席,荨麻色的墙壁用鹿角、玳瑁、丝织品和现代油画装饰,几个矮矮的姜黄色软椅摆在落地窗旁边,看起来就像刚有人坐过。
“这什么地方?”唐初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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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霖不知道的地方。”白逐回答,她侧了一下头,示意唐初自己来看。
另一边的墙全部用玻璃移门代替,此时敞开着,垂挂有靛蓝色的帘子。唐初抬起手遮住从窗外投**来的光线,她走到白逐身边去,远远地眺望了一下窗外,说:“那也不至于一路上都把黑布蒙在我头上?”
白逐看了看她的头发,唇线略微抬起来,看着紫花泡桐下落满了花瓣的雕塑,笑道:“我们都是这样干的,如果你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对谁都不好。”
唐初没说话,她站在白逐身边,眨了几下眼睛,好让自己适应日光。唐初皱着眉,一边把头发松松地挽起来,垂着睫毛说:“要是唐霖发现我不见了,这个事情可就难说了。白夫人,他第一个要找的人就是你,他是个报复心很重的人。”
“哦,你是在关心我的安危吗?你不用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办。”白逐伸手出去,撇下一朵绣球荚蒾,放在鼻尖闻了闻,“办法总比困难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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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要对他说我已经死掉了吧?”
白逐转过眼梢瞥了唐初一眼,放下那朵绣球花,轻轻靠在窗框旁:“别忘了你十多年前就已经死过一次了,再死一次也没有什么关系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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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过唐初的发梢,她觉得浑身温暖起来,脱掉了棉袄外套,暖风钻进她的针织衫,唐初觉得有蝴蝶在胃里飞舞。当她被囚禁在侯爷公馆的时候,她所见过的最多的就是冬天,她见过能把大兴安岭筑成墓堆的风雪,还有像漩涡一样在她的窗外徘徊的、幽灵似的黑暗。
唐初的眼睛适应了日光,她抬起头看了看天空,天空像晾干后的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没有一点潮气,穹顶下方的白桦林散发出苦涩又清新的气息。唐初扶着腰,伸出一只手臂撑在金属窗框上,说:“看来你已经给我准备好新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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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白逐点头,她胸前的丝带上印着黑色的斑点,“这些天我一直都在为你筹划新生活呢。你的新身份、新工作、新皮囊我都已经给你找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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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逐抬起手示意了一下,笑着问她:“新皮囊还满意吗?我可是找了很久才找到这么一具合适的身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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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初看了看自己的手,皮肤完好无损、光泽健康,那些伤疤、针眼已经完全看不见了。白逐让她去做了意识转移手术,唐初现在活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
“你猜我这些天还收获了什么东西?”白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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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不到。”唐初看了她一眼。
“北京时间局的局长被指控了。”
唐初撇了下眉毛:“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只是想来跟你分享一下我的糟糕的心情。我没有想到第一个被推上舆论巅峰的竟然会是李重岩,他是第一个中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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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是跟你们一伙的吗?”
白逐的面色从刚才开始就变得忧心忡忡起来了:“嗯,我们是一路人。我的家族曾经为时间局工作,李重岩的局长位置来得并不光彩。”
唐初点点头:“你是怕火烧到你身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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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会儿唐初问:“他因为什么被指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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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墨尔本发生的恐怖袭击。那个老家伙是‘红河会’的人,恐怖袭击是‘红河会’弄出来的,现在他被指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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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初的眉毛皱起来:“他真的参与了袭击吗?”
“就算他没有参与袭击,这么大个事情,他怎么可能全身而退,想都别想。全中国的电视台只要有摄像机,都会跑到时间局的大门前去排队抢新闻,新闻组的车子说不定能从天安门一直排到五环外。第二天的报纸头条就写着‘北京时间局的李重岩局长是恐怖组织的头目’,他就完了,他不用一个星期就会从局长这个位置上倒下来。”
“惊动上级后,时间局就要面临一场清查,你们一个都逃不掉。”唐初接下去说。
白逐看了唐初一眼,唐初总能把她心里所想准确地说出来。白逐揉了揉眉心,说:“上级?上级就是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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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初懂她意思。
“所以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你了吧?”白逐对唐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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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让我快点弄出更大的新闻,好改变舆论风向。”唐初回答,“说执行部的部长与俄罗斯黑手党勾结,顺便把贝加尔湖基地的康斯坦丁也拉下水。”
白逐补充了她的想法:“不,不能说他和黑手党的事情,你只要说他和康斯坦丁勾结在一起,杀害了燕城监狱的监狱长就可以了。”
“还有包庇纵容重犯越狱这一条。”唐初点点头,评论道,“时间局里要变得乌烟瘴气了。”
“我们手里的证据要一条一条提上去,这是拉锯战,不是闪电战。”白逐离开了窗户,那朵绣球花被她留在了窗台上,其余还洒落着几朵淡黄色的新鲜槐花,“你想喝点什么吗?我记得这里有很好的咖啡豆,还有fuelosophy的果汁和BKLLA香槟,香槟有两瓶。”
唐初说她想喝点酒,白逐给她倒去了一杯用冰和白桦木过滤的伏特加。唐初在酒里加了柠檬汁和冰块,很浅地喝掉一小口,说:“新生活万岁。”
白逐站在地毯上,吞下一口白开水后看着唐初笑起来。唐初走到书柜前看了看,上面都按照她的要求摆放好了书籍,她拍了拍椅子,在桌子前面坐下来。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槐花的香味被微风送入房中。唐初喜欢槐花的味道,她晃着手里的杯子,冰块撞击玻璃,两颗红艳的樱桃在酒水中沉浮。
她把散下来的头发拨到耳后去,看金色的阳光洒满了绿茵如盖的树梢,并把一道道亮得耀眼的光束穿过枝叶间的空隙投射到砖砌的粗糙墙面上:“这些光是哪里来的?我怎么看不到太阳?”
“这是仿真的生态园,意思就是......仿照三十年前的世界造出来的。阳光是人造光,那些水是地面上的雪融化形成的。”白逐指给她看,蓝色的水池上空漂浮着正在扬花的刺槐的芳香,“这里也是生态研究基地,和那个公馆底下的实验室一样,都属于白家的资产。”
“你们的奇思妙想真多。”唐初说,她回头看了看屋内,目光从靛蓝的窗帘转移到开放式的书柜上去,“我以后就在这间房里帮你干活吗?”
“如果你觉得哪里有问题可以提,我会让人来根据你的要求弄好的。”
唐初摇头:“我没什么问题。”
“我已经把相关的资料交到你手上了,就在你面前的电脑里。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来问我,通过桌上的那部电话。我会在公馆里等着你的电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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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初看了眼那台白色的拨号电话机,把酒杯送到嘴边,白逐闻到了混合着柠檬汁的清淡酒香。唐初放下杯子,问:“除了我还有谁在帮你做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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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联合国的和平大使。”
“噢。他现在好像被枪击了,似乎情况不太好。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白逐抱着手臂,她的手指上戴着银色的戒指,这枚戒指用织纹雕金的工艺制作,白金夹着黄金,并镶嵌有色泽鲜艳的玉石。白逐的首饰每天都在更换。
她略微思索了一阵,说:“凶手的目标只是和平大使,其他受伤的倒霉鬼只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的而已。我不知道美国警方会给出一个什么解释,我只知道有人是在用这件事警告我,或者说他是想挑衅我。我得好好想想,这个人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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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初笑起来:“我好像知道你在说谁了。”
“哦,那就希望我们两个确实想到一块儿去了吧。”
“我那个哥哥怎么样了你知道吗?”唐初杯子里的冰块当啷作响。
白逐喝完水后清洗干净,放在一边的小桌上,看了唐初一眼:“你是说唐霁吗?他很好。我还没听到我儿子的死讯传来呢,所以唐霖不会让他死的。”
“这样吗?他要杀你的儿子,你为什么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呢?”唐初站起身,她把杯子里的冰块倒掉,“按理说你应该拿着枪指着我的额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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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不是唐霁,你又没去杀人,我为什么要拿枪指着你?就因为你是他妹妹?这也未免太偏激了。指使唐霁去杀人、把你囚禁起来虐待的人不是唐霖吗?我只要盯住唐霖就够了,他才是我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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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逐把窗帘撩开,虽然那帘子已经挂在最边上了。她抱着手臂站在垂下来的绣球花旁边,花的影子照在墙壁和她的衣服上,变成了银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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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初擦干净手上的水珠,挽起针织衫的袖子,眯眼看着夹杂有丁香和野蔷薇的樱桃园,说:“如果我帮你解决了唐霖,你会放过唐霁吗?”
白逐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几只温顺的斑鸠忽地从稀疏的树冠间飞起来,钻进另一片灌木丛,在那里低吟浅唱。斑鸠的歌声很甜蜜,白逐听着鸟叫,正是这样的鸟叫让这里的春天得以永驻、年复一年地再生。她考虑着很长远的事情,眼前苍翠欲滴的林木就像低矮的草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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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尾山雀飞了起来,等它降落的时候,正好站在窗外的一枝荚蒾上。白逐转过脸看着唐初说:“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先把你现在的事做好。你还不能跟我谈条件,至少现在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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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初明白了白逐的意思,她知道自己是被威胁的那一个。现在她住在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好地方,但那些被阳光照耀的自由也只是暂时的。金光烁烁的淡紫色云翳星罗棋布地散布在天陲下方,像是海中的岛屿。唐初看着那前所未见的晶亮的穹庐,她对这样朗照的天色有一种异乎寻常的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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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对付唐霖了。”白逐说,“和平大使遇袭,联合国建设和维持和平高级别会议不得不推迟举行,这一推又不知道要推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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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乱了你的计划?”
“当然。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就知道那没完没了的坏运气又找上我了。”白逐把自己的外套搭在手上,看样子她准备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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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初站在窗边没有动:“当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都会亲自接的是吧?”
白逐理好外套的袖子,拍去衣服上的飞灰,说:“我一定会第一时间接听的。那是一台陆线电话,连接的是我的私人专线,会有专人维修,你不用担心线路的问题。”
说完她拿起刚才放在窗台上的绣球花,斜斜地插在唐初挽起的发髻上,笑道:“如果到时候我在跟唐霖火拼,那可能就会接得慢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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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唐初面前走开了,鞋跟的声音消失在楼梯旁边。唐初抬手摸了摸挨着发髻的那朵花,没有摘下来,就这样让它簪在头上。她听到斑鸠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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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逐走到外面去,沿着楼梯登上高台后,她一低头就能看到下方花岗岩铺砌的广场上呈现一个巨大的黑白双翼徽章。她凝视着这个徽章看了很久,她的眼睛里看到的不是眼前的事物,而是过去的烟尘。这个徽章就像是她的一道伤疤,只要看到它,就会想起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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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底下的窖井里静悄悄的,窖井一直向下延伸,最后缩成一个小点。窖井下方一片漆黑,灯光到了某个位置就消失了,不断有嗡嗡的回音从下面升上来。。环绕在混凝土浇筑的墙壁上的是弧形壁灯,它们就像是地狱里的阶梯。我总有一天会踩着这样的梯子下地狱的,白逐想,就像我一开始踩着它走上来。
*
林仪风坐在办公室里给白逐打了一个电话,他看着摊在面前的一份钉好的文件,说:“李重岩出事了。”
白逐停顿了几秒才回答:“我知道。”
林仪风听到白逐那边传来噪音,猜想她应该是坐在车里去什么地方。忧愁把林仪风的眉头锁得太紧了,他反复摩挲着大拇指:“这都是什么事。”
“有人在针对我们。”白逐说,“北冥里面的争斗还少吗?只不过有人打算趁着这场寒冬,把我们一个一个都狙击掉。”
“这个人不会是你对吧?白夫人。”
“我早就退出时间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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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仪风嗯了一声,他抬起眼皮看了看空荡荡的办公室,刚才他遣走了所有人。黑暗的天色安详地睡在大地上方,飞雪迅速地洒落下来,好像有个人在不留行迹地播种着它们。朦胧的水汽中透着寒意,就像落入了冰窖里,枯萎的花木散发出浓郁的萧瑟气息,黑黢黢的楼群死一般寂静。
过了会儿,这位满面忧愁的装备部部长才说:“他们马上就要前往‘空中一号’了,包括那位‘分子粉碎系统’的研发者。”
白逐靠在车窗上,撑着额头,连日的劳累让她很少有放松的时刻,她此时闭着眼睛回答林仪风的话:“给他组建了团队没有?”
“研发团队将在‘空中一号’上等着他。”林仪风说,“我已经联系了格纳德公司,合同就放在我面前,另一份在高衍文手里。”
“高衍文?”
“就是那个年轻的地科院研究员,‘分子粉碎系统’的研发者。”林仪风提醒道,“我之前跟你说过的。”
“哦。”白逐懊恼地摩擦着眉心,她在懊恼怎么把这个人的名字给忘掉了,“希望他们快点把东西弄出来。‘回溯计划’最好早点结束掉,他们在那边浪费太多时间了,但凡他们有一点点紧迫感,也不至于搞到现在还没回来。我都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季垚到底在干什么?”
林仪风不予置评,他撑着桌子站起身,想去窗边站一会儿。对面楼上的红色“C”字已经完全被雪覆盖了,林仪风看了好久才注意到这一点。
“也许他们只是遇到了一点麻烦而已。”林仪风淡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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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回来他就等着死在那边吧,混蛋,你难道还没有感觉到吗?唐霖想把我们一个一个扳倒,他这条癞皮狗想往上爬了。”林仪风的语气激怒了白逐,“他已经把顾家的继承人除掉了,顾歧川会被整进局子肯定少不了他的份。符家的女主人徐颖钊死了,相当于掰断了符家半只手臂。在这个紧要关头,李重岩居然被指控了。他想干什么?他想挑起李重岩和符阳夏的猜忌,让两家争斗不休,他好乘虚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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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逐抬起头,侧着脸看飞驰着往后倒退的高大树木,这条路的路边整齐地栽种着银杏和橡树,都是些参天的老树。她抿着嘴唇,气得手指发抖,说:“当得知你儿子病入膏肓的时候,他一定欣喜若狂了,他甚至都不用自己费劲就断送了林家的未来。然后就轮到我了,他会以什么方式对付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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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仪风听出了她的愤怒,垂首看着自己的脚尖,转过身子在窗前徘徊起来:“还有季家,谁都知道季家只剩下空壳了,季家最后的希望都在季垚身上,他是独子,是世系的末代,是世界希望的中心。唐霖现在成了执行部的部长,这恐怕是我见过的最狗屁的事了,李重岩怎么会同意他当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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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重岩也想让季垚死。”白逐说,仿佛她说的不是自己儿子,而是其他的什么陌生人,“他和唐霖在这一点上不谋而合了。”
林仪风在一幅油画下站住脚:“就他妈离谱。”
“他很聪明地把季家放在了最后,季家就算只剩下空壳也比他一条癞皮狗强一万倍,比资本他是比不过的。他妈的,我绝对不会放过这家伙。他已经挑起内讧了,他想制造事端,然后把我们各个击破。新一轮的大清洗又要开始了,林六,别忘了你是怎么上位的,上一次大清洗你应该还记得吧?你不应该忘记。”
“我当然没有忘记,我是靠扳倒唐家才上位的。唐霖一定对我恨之入骨,现在他决定要复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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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逐看着那些空落落的树枝,一排银杏和橡树后面隐藏着另外一条公路,那条被人遗忘、久已没有车辆驶过的道路显得比月亮还要遥远、萧瑟、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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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我以为悲剧不会重演了,”白逐说,她的怒意稍微有所减轻,却添上了一丝悲伤,“但我忘了仇恨是永无止境的。复仇,我们都在复仇,我们都生活在永无止境的噩梦之中。”
“我们得前嫌尽释、联合起来了,白夫人,我们不能让唐霖重新回到北冥主门的队列中去。‘回溯计划’找到的秘密如果被他窃取了,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林六,我不会让他得逞的。当年簪缨侯爷就应该把他直接砍死,但侯爷留了他一命。现在他要来砍我们了,这个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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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逐痛骂了一句,仿佛这些年的怨恨,都在此时得到了发泄。她一向保持着从容和优雅,但那些郁积在心的不忿和怒火,时刻都在警醒着她:她从未远离地狱,地狱就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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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仪风撑着窗台,现在他已经被这样那样乱七八糟的事情弄得心力交瘁,他甚至已经疲于去理清北冥六门间的关系和恩怨,他们太乱了,乱得没有尽头。
车子行驶在山坳里,荒山从四面八方包围着它,孤独的车灯刺出两道光柱,沿着蜿蜒的山路上下起伏。山脚下横着冰冻的河床,在大片荒芜的田地中,伫立着四五间低矮孤陋的板房,那里面藏匿着深深的不愿意被人诉说的黑夜。大兴安岭的群山只剩下了黑色,车灯在此时显得尤其凄迷、恐怖。
“我们这次得把符家联合起来了。”林仪风说,“你知道的,想要保住季家,符家是最好的选择。”
白逐叹气,然后摇头:“我们这次已经没得选了。只有符家能救季垚,但不是符阳夏,是他儿子。唐霖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符家和季家能缠两辈子。”
“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两个年轻人自己的事。”白逐说,“他们会解决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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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衷在前往发射场的前一天晚上就将金鱼、八哥和小七送到了宠物寄养酒店里去,照顾小七的是退伍军人,符衷稍微放心了点。他签好协约后蹲**和小七告别,搂着它毛茸茸的脖子摸了摸,小七用湿漉漉的鼻子蹭符衷的脸。八哥鸟站在笼子里翘尾巴,符衷跟它说了声“再见”,它也伸出翅膀说“再见”。
小七被饲养员牵着,蹲在玻璃墙后面看着符衷走进大雪里,街道上刮着风,飞雪从街边林立的建筑上擦过,沿着石棱的弧度飘落在符衷的肩上。符衷坐上车,拉紧安全带。他拍去衣袖上的雪珠,降下车窗后看到另一边亮着温黄灯光的玻璃墙后,小七一直蹲在那里看他,玻璃上挂着薄薄的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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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寒气侵入了自己的身躯,黑色的大衣和芦灰色羊绒围巾也不能抵挡这种寒冷从任何一个缝隙钻进身体,仿佛深入骨髓。他看着飘落在车窗上的一层雪,想起了季垚给他留下的录音,还有手机上那些找不到印象的照片。季垚在录那段语音的时候,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呢?符衷无法想象。
飞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符衷看到斜斜的天空中划过一道发光影子,那也许是维修部的飞机,也许是军区的巡航战斗机,符衷没有去辨认的打算。他平静地看着那道红色的影子穿过被建筑挤压形成的和人行道一样宽的漆黑天幕,路上的行人见到飞机后都下意识地往安全的地方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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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制造了一种恐惧,就像悬在人们头顶的空洞,不断地将长着翅膀的惊慌、焦虑和胆怯散播到任何一个阴沟般的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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