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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天则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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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指挥舱传下命令,“贝洛伯格”号收锚,从倾斜的热带大陆坡离开,在水下20米的地方航行。月光照射下,潜艇像一片黝黑的叶子飘在蓝莹莹的海水里。当这个铁家伙像犁铧一样在水里匀速移动的时候,那些鱼类都聪明地绕开它,当金属障壁猝然中断时,留下转瞬即逝的长长水涡。潜艇尾部的缓冲器一晃而过,海面微微地闪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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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奇华提着一个装满水的箱子弯腰走进潜艇夹层,他的学生——一位眉毛浓密的年轻研究员跟在他后面,他们都穿着潜水服。研究员抱着吸氧头盔,管子还插在他背后的氧气瓶上。更衣室位于反应堆舱旁边,紧挨着管道密布的庞大冷却装置,让人觉得那些爬满墙壁的管线仿佛是什么古怪生物的触手。此时夹层里蒸腾着机器散发的热气,除湿器一刻不停地工作,干燥使得空气愈发烫人,仿佛吸入鼻腔的不是气体分子,而是一粒粒的火星。

研究员给腾不出手的老师打开更衣室的门,立刻从里面扑出来一阵阴凉的气息,犹如针叶和沼泽会散发的辛辣香气。杨奇华进去后看到有人在里面,季垚正转过身来看着他们,手里提着干净的长袖衫和作战服外套。他身上同样紧绷着黑色的潜水服,还没来得及换掉,架子上搭着湿淋淋的压载服。

“指挥官。”杨奇华朝季垚点点头,研究员则抬手行礼,然后走到一边去把头盔放进清洗机,解开身上的皮扣,卸掉氧气瓶。

季垚早上随科考队出艇,他们在大陆架上划出了一个椭圆形的活动区域,来回步行了20多公里,月亮升起之后才返回。他拉开柜子把干净的衣服挂在铁钩上,解开从肩上一直绑到腰际的皮带,再把捆在右边大腿上的武器一一取下。季垚有点累了,他没急着脱潜水服,找了一个空地坐下来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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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员脸上喜气洋洋,从他进门开始季垚就看到他嘴角一直挂着笑。研究员把身上乱七八糟的器具都抛开后才觉得轻松起来,呼吸都变得顺畅了。更衣室里比外面凉爽不少,他深深地吸了几口室内沁凉的空气,像是在吸什么毒品。研究员打了一个寒噤,却觉得舒适感正慢慢从头皮渗入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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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收获颇丰。”季垚笑着说,他看着研究员把装满海水的箱子放在一个支撑板上,用来暂时储存样本的盒子几乎每个格子里都装着东西。

杨奇华把护目镜从头上拿下来,他的额头和眼眶周围留着一圈红色的压痕,大概是他把护目镜的固定带拉得太紧了。老教授还没把潜水服脱掉,就首先抽出眼镜架在鼻梁上,扶着水箱弯下腰,打亮手电筒往里照,这样能让他把里面的鱼看得清楚些。季垚也走到他身边去,研究员给他让了一个位置,伸手指给他看,说:“这是最后一箱样本,之前收集的二十多箱样本已经送进储藏室里保存起来了。我们捕捉了几条细纹蝴蝶鱼,其他还有些没见过的新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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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员告诉他这是棘鳞蛇鲭,那是大海百合,甚至还有生活在早期泥盆世的甲胄鱼,现在竟然捕到了活体。对于一些奇形怪状、长着膨大下颚骨和突出牙齿的小鱼,研究员不知道它们的名字,只好粗略地描述一遍,说:“它的名字要等到我在实验室里把它们解剖之后才能断定了。”

“确实。”杨奇华在这时说话了,但他不是在和研究员对话,“这里包罗万象,存有进化史中所有的生物,一网下去能捞到三叶虫,也能捞到裂口鲨。我敢说在这么多活体面前,那些化石、复原图、想象图通通都得被丢进垃圾桶了。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生物能在统一的气候环境中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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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关掉手电筒,更衣室里晦暗了一点,湿润的水汽则来自于三人身上的潜水服。他们是最后上来的三个人,其他的研究员早就把潜水服烘干了。杨奇华站在一箱子的怪鱼的前面沉思,打湿的头发在往下滴水,他全然忘记了要换衣服这件事。

季垚离开了水箱,去一边拉开拉链,紧绷绷的潜水服让他喘不上气:“昨天下了一趟海沟,竟然一无所获。方圆几百里的海底,生物反馈值是98%,海沟里则是100%,星河当场就发布了一级警报,我们只得浮升。这是一个可怕的数字,我从未在任何情况下看到过生物反馈值100%,理论上说,数值可以无限接进于1,但永远不可能等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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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奇华和研究员都看着他,研究员把潜水服扒下来,裸着上半身,围了一块白毛巾在腰上,用帕子擦拭头发。杨奇华把手电筒塞进背包里,说:“但是我没在海底观察到密集的生物群,包括海沟里。顶多有些绿莹莹的萤火虫似的发光小动物,但那些东西顶多值2%。我连海参和小钩虾都没看见,按理说,海底的深渊是它们的欢乐园。海底虽然环境恶劣,但仍有生态系统存在。而我们昨天所看到的那地方的荒凉程度,让我以为潜到火星上去了。”

“没准火星都比那地方有生机,毕竟火星上还能照到太阳光,甚至还有液态水。”季垚耸耸肩,他转过身去面对壁柜,把潜水服脱下来。

研究员撑着腰光脚站在地板上,把毛巾挂在脖子上思索了一阵后说:“但是生物反馈值是100%。我觉得星河应该没有被水压坏主机,所以这是怎么回事?今天我在大陆架上行走的时候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也许是我们用肉眼无法观察的一种生命形式盘踞在那里,它就像个霸主,于是其他的生物都对此地避而远之,远远地闻到味道就掉头逃走了。”季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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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星河的生物扫描影像也没有任何动静,唯一扫到了一只神女底鼬鳚,居然还是个死的。人眼看不见,量子主机控制的电子眼也看不见吗?”

季垚伸开手臂,活动了一下肩关节,他手臂上的肌肉令研究员羡慕不已。季垚抬起下巴,看着柜子顶上的几枚钉子,说:“可能那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这个维度的存在的东西。这已经不是异想天开了,这是摆在我们眼前的事实,我们面对的是全新的世界。”

“所以我们也要用全新的思维方式来考虑事情,坏小子。”杨奇华对着研究员指了指脑袋,“你连鱼类都完全没搞清楚,还有的是问题让你去思考呢。”

研究员点了点脚跟,他决定再多让身子晾一会儿,说:“所以那深渊底下会趴着龙王吗?小鱼小虾都不敢贸然入侵它的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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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得对,没准儿它就在那里等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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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垚背对着两人,把毛巾在腰上系好,然后穿上长袖衫。季垚站在阴影里,像是故意挑了那么个昏暗的地方。研究员看到他背上有大片的伤疤,烧灼的痕迹占去了四分之三的地方,另外的四分之一被枪伤、子弹擦伤、刀伤、皮肉撕裂伤挤满,新旧不一。研究员想起了他曾看到过季垚的心脏被装上机械起搏器,剖开的胸膛就这样裸露着,那颗拳头大的心脏就这样不停地泵动。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活人胸腔中尚且具有生命力的心脏,那种视觉冲击让他觉得R级片不再那么可怕了。研究员看不太清楚季垚身上的那些伤痕,但他本能地觉得不舒服,过于密集的伤口和由那些斑驳的痕迹容易让人产生不适的联想。季垚忽然转过身,研究员连忙别开视线,季垚注意到他面色发白。

“是我说‘龙王在那里等着我们’把你吓到了吗?”季垚走到灯下,他已经穿好了干净的作战服,向后梳的头发露出他修剪整齐的鬓角和长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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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员摇头,然后又慌忙点头。他觑了下季垚,最后诚实地摇摇头:“不是,我是看到您背上的那些伤疤有些吃惊。”

季垚叠着毛巾,抬手放在清洗架上,平淡地问道:“只是吃惊而已吗?”

“嗯,只是吃惊而已。”研究员说,他慌慌张张地抻平自己的衣服,“还有点害怕。我没有不好的意思,我只没见过大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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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垚看了他一眼,然后轻轻地笑,研究员的面色更白了,他不敢再去看指挥官。季垚回过身关上柜门,把钥匙抽出来:“这些伤疤是不是很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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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员不说话了,他抿唇快速地穿好衣服,最后扣着外套纽扣,抬眼看了季垚一会儿。季垚的脸色很平静,他像是在想其他的东西,并没有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研究员身上。杨奇华一直思索着自己的鱼,他套上冲锋衣后继续去蹲着看水箱了,更衣室里再次亮起了手电筒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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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了一会儿之后,研究员扣完最后一颗纽扣,说:“乍一看是挺吓人的。但也挺硬汉的。”

说完他点点头,像是自我认可。季垚被他后面一句话逗笑了,但他却说起了另外的事情:“你跟我以前的一个战友很像。”

“噢,他是谁呢?”研究员看了眼杨奇华,再看看时间。指挥官都站在这里,外面应该没什么要紧事,于是他稍微放松了点,决定再休息几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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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垚别过头,他的鼻梁挺立在面部中央,头发上的水珠正沿着脸颊滚落下去。他的唇线缓和了一些,沉默的时候让人觉得他比金字塔前的狮身人面像更神秘、更难以接近。当研究员在心里猜测的时候,季垚眨了两下眼睛,看着他说:“在非洲参战时的战友,他的年龄比你还小。但你们很像,不是说相貌,我是说......某些表情、性格和行为。你知道吗,你刚才脸都吓白了。我的那个小战友,第一天来的时候也白着一张脸。”

研究员不自觉地就抬手摸自己的脸,他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面对指挥官的时候他总是不太自在,虽然季垚并不会把他怎么样。对话是由季垚结束的,他说完战友就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研究员注意到他的情绪有些低落,大概是这个话题又揭开了他还没好全的创伤,而这些创伤用创可贴是补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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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垚先离开了更衣室,他把研究员和他的老师留在了里面。季垚没去看杨奇华带上来的那些鱼,除了看鱼还有其他一大堆事等着他去做,他只要看杨奇华交上来的报告就行了。季垚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听人指挥、跟一群拿命不当命的疯子混在一起的季垚了,他现在爬上了指挥官的位置,却更加不自由了。

潜艇上浮,艏楼露出水面,像鲨鱼的鱼鳍,令海中的其他生物害怕。季垚经过执行员的休息舱时,看到他们坐在一起打扑克。每个执行员都穿着短袖翻领衬衣,有的人解开了衣扣,露出里面绷着胸肌的背心。舱室里一下子挤了这么多人,显得狭窄拥挤,灰蒙蒙的一层雾不知是蒸汽还是汗水,还弥漫着橘子的气味。季垚一进舱,吆喝声就停止了,所有人都站起来行礼。季垚只是轻轻朝他们点了点头,从让开来的一条路中穿了出去。

舱室里很快又响起了欢笑声,还有人偶尔会说些难听的话,哪些词语就像油锅里的花生一样一粒一粒爆出来。季垚没去管他们,因为执行员们的娱乐时间实在是太少了,而且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累得倒头就睡。季垚在望远镜舱找到正在调试望远镜参数的季宋临,他看到台座上放着一个剥了皮的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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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远镜舱里只有季宋临一个人,因为整艘潜艇只有他热衷于天文探索的高尚事业,天文台的研究员则留在了海底基地或者“老狐狸”号上。季垚扶着舱门进门,取下头上的帽子扔在一边。季宋临扭头看了他一眼,提起腿踩在椅子下方的支架上,继续在目镜里观察,说:“今晚不开会吗?我看到你们弄上来了一箱一箱的生物标本,快把储藏室都塞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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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们休息一晚上吧。”季垚回答,他走到一边去拉下顶上的屏幕,开机,“昨天已经够累了,很多人都通了宵,就因为那个生物反馈值。”

季宋临侧耳去仔细听了听,笑道:“我还听到你手下的那群人在休息舱里吵闹呢,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种热闹的声音了。以前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到了夜晚,我又恰好行至海洋中央,这样就听不见一点动静。有很多次我以为自己聋掉了,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以此来打消自己的忧虑。”

季垚专心地面对着屏幕,然后**一只存储器。他撑着手,抬头看到敞开的顶盖上方露出的黑蓝色的夜空,没有乌云,也没海雾,季垚能看见无数星星在晦暝的夜色中露出它们深邃的面孔。星辰。季垚又想起了这个词,他们所看见的那些发光的白点,不过是一百亿年前的星系留下的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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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带的海风正从兀立着的艏楼上方往下袭来,他想对着这空旷古朴的天空大喊,让声音乘着光用最快速度的传到46亿年后。季垚开始想念符衷,他反复回想着几天前和符衷的通话,符衷的声音通过光介质的传导丝毫没有失真。他们的感情在某种意义上说与地球同岁,却也像无水蜂蜜那样丝毫没有变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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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流星忽然出现在视野里,正好从那敞开的一小块地方划过去,季垚目睹了它出现和消失的全过程。季宋临立刻捕捉到这个现象,他把这颗流星记录在自己的册子里。他抬起眼睛看到季垚默不作声地站在电脑前面,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还是说你只是想来吹吹风,外加看会儿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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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有点事,一些我很早之前就想问问你的事情。但我一直等到今天才决定来问你。”季垚从存储器中调出一段视频文件,还有几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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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宋临的目光在屏幕上扫了一下,说:“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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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垚没有回头,他点开了视频:“因为我觉得是时候了,在一切结束之前我想搞清楚从最开始一直没想明白的事情,那这样我就能一身轻松地去迎接未来了。这段视频是我从星河的资料库中找到的,星河那么庞大的数据库,找起来真的花费了我不少时间。视频存放在冥古宙,只有十几秒钟。”

他让开一点,抱着手臂看屏幕上的画面,他让视频循环播放。季宋临的眼神很平静,他放下手,把台座上那个橘子拿过来,剥了一瓣送进嘴里。

反复播放了几次,季垚让画面停在某一帧上,沉默了一会儿,他说:“视频里面那个人是谁?”

季宋临垂下睫毛,他的手指拨弄着撕开的橘子皮,暖风从上而下扑在他完全舒展开的断眉旁,眼下的小痣被阴影遮住了。季垚静静地等着他回答,他不急不躁,他还有很多时间来把一切问题都慢慢想明白。星辰把天空照得越来越黑,季垚仿佛听到林中牧童如鸟叫似的口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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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是我。”季宋临说,他重新抬起眼皮,似乎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这段视频记录了我最后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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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垚没出声,他只是站在一旁,他知道季宋临还会继续说下去。风散去后,季宋临吃完了橘子,把橘子皮留了下来,安静的舱室里漂浮着果子的甜香。季宋临又扣住了自己的小指指根,无意识地捻着那里,说:“它拍摄的是我被推入火山口时的情景,当时我一直在往下坠落,被喷涌而出火山灰淹没。视频是卡尔伯拍摄的,但我没想到这东西居然会保存在星河里,还会被你找到。这不应该,他们不可能把证据留下来。”

进度条返回最初,季垚放慢速度重新看了一遍,这次他换了一个视角。视频的画质极度模糊,这种模糊透着一种人为的刻意痕迹。原先他一直以为父亲是站在地面上往后退,现在他才知道原来父亲是掉进了火山喷出的浓烟里,一下子就被吞没了。充斥着视频的红光就是岩浆的色彩。

他想起了在赤塔的猎场的时候,他也刚好碰上了火山喷发,他看着那些火红的岩浆从山上流下来,半边天空都被染成了暗红色。那时候他就觉得这个场景很眼熟,仿佛在那里见过。季垚忽然想明白了,那些零零碎碎的记忆原来在相互呼应。事情总会凑在一起,就像哈雷彗星,每过75年都来绕一下,所有的事情也都会凑在一起。

季垚抬起头,他不知道哈雷彗星在哪里,也许那颗彗星在这时还没有掉进太阳系。他对赤塔最深的印象不是火山,而是符衷手心里的温度。

“这里,烟尘中隐约露出来的一个庞然巨物,它是龙王吗?”季垚用激光笔打出红点,在屏幕上绕了一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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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宋临眯起眼睛,点点头说:“是的,那是生物体形态的龙王。它被逼到正在喷发的火山里,岩浆烧毁了它的血肉,它一直在红色的粘稠海洋里挣扎,发出绝望的怒吼声。我至今还会在梦里听到那种声音,只要我不醒来,它就会一直在梦境里回荡。后来它被烧死了。岩浆能把石头烧成灰烬,但丝毫没有烧坏龙王的骸骨。它的骨头不是凡物,上面能长出红色的花。你可以想象,在龙王死后,它遗留下来的尸骨上却长满了活生生的红色的花。”

“它死而复生,生生不息,死亡一次就进化一次。”季宋临在稍隔一段时间后说,“它就是自然本身。”

“你掉进了正在喷发的火山口,上面是把你推下去的人,下面是还没死绝的龙王,你居然毫发无伤地活下来了?”季垚说。

“是啊,我毫发无伤地活下来了,这就是神奇之处。我说过,我活到现在不是凭借自己有多少聪明才智,而是凭借运气。我掉下去之后,正好落在了拉起来的铁链上,那些链子本是用来锁住龙王的,却阴差阳错地救了我一命。我死死拽住链子,不让自己掉下去,滚烫的金属烙在我的手心里,于是我的双手都被烫得血肉模糊,几乎要融化了。”

季宋临摊开手,季垚垂下眼睛,他第一次把目光放在季宋临的手掌心里,之前他并没有太去注意过。季垚还是站在原地,他没有靠近,望远镜舱里的灯光足够让他看清楚季宋临手上烧灼之后留下的疤痕。季垚想起了自己的后背,大火再次朝他席卷过来,他们在某些方面忽然成了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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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小指上有一圈压痕,而且你经常去捻着它。”季垚转开视线,他把手罩在鼻梁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我能听听其中的故事吗?”

“这里原本戴着一枚戒指,三十多年都没摘下来过。戒指用黑色缟玛瑙制作,上面刻着雄鹰巨树的花纹,那是季家的家徽。每位家主都要佩戴尾戒,但是在我被推下火山的时候,戒指不慎摔落,掉进了岩浆里,然后化作一小片水雾就消失不见了。我一直觉得是那枚戒指替我挡掉了一劫。”

季宋临一边讲述一边轻轻转动着手腕,小指上的那圈压痕在季垚眼里愈发明显了。他说完后撑起眉毛,一种像浓雾中的樱桃林一样的忧郁之气从他的眼中流淌出来,季垚闻到渐渐散去的橘子香味。星星由于距离太过遥远,看起来似乎从未偏移。头顶的夜空岿然不动,不停奔波的是他们这群急匆匆的人。

季宋临说:“从此季家没有戒指了。”

“不是非得要有一个小圆环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季垚关掉视频,他呼出一口气,让海风吹走这个夜晚的疲惫,好给明天留出足够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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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没有东西要传给你了,你是未来的季家家主,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是了,但我没法把那个戒指装在信封里传给你了。”

季垚撑着壁板,抬手把头发抹到后面去。他踩着鞋尖,在这时忽然想抽一根烟,但他忍住了。季垚调出几张照片,无所谓地说:“在遇到你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季家家主。我完全没有想过我或者我的父母跟别人有什么不同,荣耀是你们的,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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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家族......家族得要有继承人,季家有数量巨大的资产,还有其他一大堆的名头、地位、特权,这些东西都得要一代一代传下去。我现在把这些传给你,将来你老了,你的孩子长大了,你就得把家族交到他手上,几百年、几千年就是这样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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