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1/2）
林煜泽想不通秦正希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照他平常的样子，应该开开玩笑就混过去了。
从那以后，秦正希和葛远鹏就再没凑在一起玩了，秦正希变得安静，不怎么和大家交流
其实秦正希不和葛远鹏玩的话，就没有人和他玩了，所谓的人气也不过就是拿他取乐。
而且更可怕的是，秦正希也开始慢慢发育了，长出了胡子，也开始变声了，额头上也开始冒起了痘痘，原来的娃娃音没了，有些公鸭嗓，白净俊俏的脸也变得坑坑洼洼，仿佛由白天鹅变成了丑小鸭，原来因为他长得好看接近他的人，也开始渐渐疏远他。
由于那件事，秦正希变得更加孤僻，可是班里的人找到了新的取乐方式，他们开始给他取外号，由于发育，秦正希变得不那么好看又显得老气，尤其公鸭嗓又娘娘腔，声音更像老婆婆了，有的男生就叫他“秦奶奶”，“秦奶奶”这个外号就传开了，几乎没有人叫他的名字，“秦奶奶”又搞笑又契合。
连学习委员收作业时都吆喝着：“秦奶奶，交作业了！”每当这个时候，都会引来一阵哄笑，而秦正希就朝周围的人尴尬地笑着，手足无措地把作业递给学习委员，眼底却写满了绝望。
无论男生女生，秦正希就这样一寸一寸地被孤立，偶尔与他的交集，就是取笑他。
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候，所有人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只有秦正希一个人落了单，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操场上闲逛，林煜泽和另一个人在打羽毛球，打累了，对方要求坐下来歇会，林煜泽看见秦正希一个人，就朝他扬了扬手里的球拍，朝他喊：“要打羽毛球吗？”
林煜泽喊了几次，秦正希才发觉是在叫自己，他笑容尴尬，有些怯怯，丝毫没有当时和张显亮打架的底气了。
等他过来，林煜泽才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谢谢。”
秦正希动作笨拙忸怩，屡屡发球失误，更加显得窘迫，林煜泽没有说什么只是过他那边，把球拿回来，自己发球，就这样稀稀拉拉地接了几个球，打了几个尽是捡球的回合。秦正希终于绷不住了，把球拍还给林煜泽，声音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些哽咽：“我打的不好······不打了”。林煜泽哑然，心里有一瞬间落了空。
初三的某一天，班里人就突然开始传，葛远鹏有女朋友了，是隔壁班里的许亦婷。这时，秦正希的存在突然就变得很可笑，许亦婷仿佛就是一个铁证，证明了葛远鹏的“清白”，也证明了秦正希荒唐可笑。男生女生们常常聚在一起，悄悄地讨论着这件事。于是流言四起，有说是秦正希总是单方面缠着葛远鹏的，也有说是葛远鹏也是同性恋，只是拿秦正希当挡箭牌。
秦正希变得越发孤僻了，上课永远都低着头，一下课就睡觉，放学就立刻走，似乎从来就没有在班上久待的念头。
一天数学老师实在不耐烦了，就冲着秦正希扔了一个粉笔头：“秦正希，能不能麻烦您把您高贵的头抬起来？！”
他好像听不到人话似的，继续低着头，班里的气压顿时变低。
数学老师正要发作，角落里的徐志远嗤笑一声：“老师，别理他，他是同性恋，不敢见人的。”张显亮在的时候，徐志远和他很要好。同在角落里的人发出一阵哄笑，声音尖刻而又猥琐。
数学老师用力地拍拍桌子：“吵什么？再吵一个个都给我滚出去！”
林煜泽看到，秦正希的手缩了缩，紧紧地攥成一个拳。
当天晚自习放学的时候，林煜泽骑着自行车路过一个小巷子，他隐隐约约看见张显亮的身影，出于好奇，他走近了些，却发现张显亮带着一群小混混围着某个人，那群人里有徐志远。林煜泽定睛一看，人群里头，被围的是秦正希。林煜泽暗叫不好，这里离学校又很远，附近人也少，喊救命也没用。
张显亮已经逼近秦正希，笑得有些狠厉，秦正希依然低着头不说话，张显亮猛地扇了他一个耳光，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特别响，不知道为什么林煜泽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跟着被撕碎了。
“在学校里不是挺能的吗？怎么出了校门没你老公护着就怂啦？葛远鹏那个王八蛋，当时老子就骂了他的妹子一下，他就要跟老子斗得你死我活的，怎么今天不来救你啊？你不也是他的马子啊。”
周围的人顿时爆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林煜泽看见那个身影，在微微颤抖，他从未觉得秦正希如此萧索、单薄又无助。被一团黑暗包围，无力地挣扎。
林煜泽屏住呼吸，发现自己特别紧张，他死死地抓住车把手，他已经有了计划，虽然有些冒险，林煜泽深吸一口气。
就在张显亮等人要进行下一步动作时，林煜泽从小巷子的一个长坡骑着自行车，溜了下来，他没有刹车，反而拼命踩踏板，自行车呼啸而过，速度极快，林煜泽从没有如此刺激的体验了，心怦怦直跳，害怕得要死，但他义无反顾。
下面的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自行车直接将张显亮撞倒，撞出老远。林煜泽一跳立刻拎起自行车，对着人就是砸，他动作极快，丝毫不留喘息的机会，一干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倒在地上，还有两三个人直接就愣在原地了，林煜泽放下自行车，对着愣住的秦正希就喊：“快上来！”秦正希迟疑了一下，跳上车，林煜泽拼命地蹬自行车，他一直蹬着，风呼啸而过，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四肢都软绵绵的，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
林煜泽在前面公园停了下来，把裹在脸上的衣服解开，气喘吁吁：“幸好······幸好遮住了脸······没······没让他们看见。”
秦正希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半晌才不确定地喊了一句：“林煜泽？”
“嗯，你没事吧？”
秦正希摇摇头，可是眼眶红红的，突然就哭了，眼泪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流了下来。
林煜泽傻傻地看着他，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从未安慰过人。
秦正希哭得很厉害，上气不接下气的，林煜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不断地给他递纸巾。
终于不知道是不是哭累了，他停下来喘气，见林煜泽盯着他，有些难为情，转过头去：“谢谢。”声音很微弱。
“不用了。”林煜泽瞧见了他脸上鲜红的巴掌印，有些不忍，没有再说话，他一向不知道该怎么和人近距离打交道，他好像是偷窥了他人不堪的秘密一般，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久，秦正希才静静地说：“其实我真的是同性恋。”头低了下去，眼睫毛微微颤抖，肩膀缩了缩。
“我的确喜欢葛远鹏，我真的向他表白过，张显亮说得对，我的确是死变态。”声音里有一丝自嘲，更多的是难过。
林煜泽对同性恋没有过深的了解，可是也明白在众人眼里是“不正常”的，这足以让他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其实你没必要那么惊讶，很多地方不都能看出来吗？班上的人不都觉得我很娘吗？我自己感觉得到的。”眼里充满了黯淡。
“的确是这样······”事到如今再撒谎，对方也不会相信了。
对于他的直白，秦正希并未感到不快，笑了一下，继而很惆怅地说：“我也是刚上初中才发现自己不对劲的，后来就晓得了自己喜欢男的，我的确有些娘，改也改不了的，转学也是因为班里的人不太喜欢我，我觉得有点孤单，就转学了，后来来到这个班莫名其妙就喜欢那个人了，本来以为来到这里情况会好一点，至少不用再那么孤单了，结果还是这样。”
眼泪自然而然地溢出，林煜泽心里突然觉得好难受，他也许能够明白秦正希心里的那份孤独，因为他一直也很孤独。
“你知道吗，我跟他表白的时候，他那个时候就答应我了，结果······还是怪我自己太莽撞了，也许他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同性恋，当然我也不知道。”
昏黄的路灯下，林煜泽看不清秦正希的表情，可林煜泽知道他一定很难过。
四周是喧闹的行人，车水马龙，城市陷入黑夜。
就是这样，孤独的人无法安慰另一个比他更孤独的人。
“我虽然不知道同性恋是怎么样的，但是我还是觉得你挺好的。”你挺好的，坦诚也坦然，从不伤害别人，比我更真实。
他终于知道秦正希在听到张显亮说他是同性恋、死变态的时候反应为什么那么大了，因为被戳中了。如果不是真的，还可以开开玩笑，可是那就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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