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不烦(1/2)
大启皇后姓章, 名若兰, 三朝元老安国公章明宣幺女, 兵部尚书章正阳的堂妹。
章皇后出身名门,与大启皇帝欧阳英宁是青梅竹马,所谓伉俪情深。人若其名, 兰心蕙质, 秀外慧中,乃是一国女性之典范。据说这位将门出身的皇后娘娘不仅温婉贤淑,少时还曾是个巾帼英雄。未出阁前还曾跟着安国公上过战场打过倭寇, 是个武艺高强的女中豪杰。
坊间传闻章家幺女行为泼辣,是个不拘小节的漂亮女英雄, 是个大气的女将军。传言说她自小就好打抱不平,逮到谁打架都会去参合一脚,脾气火爆, 一言不合就会拿上自己的小鞭子狠抽,于是满朝文武与她年龄相仿的男子幼时全都曾吃过她的鞭子。
朝臣见她全都反射性的做“两股战战, 几欲先走”姿态。所以皇后娘娘这温柔贤淑的评价……咳, 可能只是为了皇后娘娘的颜面,说说好听而已。
长安凛是头一次拜见皇后, 近日来他在“大风大浪”里游荡许久,见识长了不少,虽然内心仍有些惴惴, 但今日的忐忑相较于第一次见皇帝陛下时还是平静了不少的。
这份多出的平静使他闲适, 于是闲暇间, 他突然就起了八卦的心思。
“我听别人说皇后娘娘性格特别豪爽,并且为人十分不拘小节。和母亲常常挂在脸上的严肃不同,皇后娘娘是个性格随和却又霸气的大美女。”长安凛拿手挡着嘴,尽量压低声,“大美女当然是可以肯定的。光看阿杰就知道他娘肯定美得不行。可光看阿杰的样子,我也实在想象不出这位娘娘能有多泼辣。阿杰瞅着就像个软面团子,随便怎么捏都很好玩。太子殿下那么软,他亲娘能有多刚?”
长安远胸口被他哽了一口气,额角青筋也跟着一起跳动。虽然这段时间以来他对长安凛的时不时的口无遮拦已经有所领悟,可显然他依旧不怎么能适应长安凛这时不时就会蹦出来的“大逆不道”言论。
他眉宇蹙起,凛起神色,面容严肃,沉下声小声提醒:“在皇宫里,切记要时刻注意你的言辞。私下里你怎么同太子殿下玩闹那都是私下里,是只有我们几人的时候。但在皇宫里绝对不行。宫中众目睽睽之中,总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咱们,你的一言一行都需得谨慎,不可逾越,也不可有半点不妥。”
“我知道,我知道。”长安凛一听长安远又开始碎碎念,连忙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掐住话头,“你不用天天提醒我,说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我知道要谨言慎行,要少说话,要少做多余的事,不要出风头。我今天会安安稳稳的,问什么才会答什么,这样总行?”
他嘟囔着表达微微不满,“也不知道你到底怎么回事,干什么都这样畏畏缩缩谨小慎微的。”
长安远叹了口气,内心涌上一阵疲惫。他不太清楚那个“二十一世纪”是个什么样的年代,也不清楚长安凛曾经生长在一个怎样的家庭。但看长安凛平时的行为做派,恐怕以前的生活是过分安逸,安逸到不谙世事,完全不懂人间险恶。从未与人争斗过,也不懂防备有心之人。
他槽心地看了一眼长安凛,缓缓舒出一口胸中郁结的气,摇了摇头说:“不是不让你说话。只是让你谨言慎行罢了。毕竟……”
毕竟你现在已经不再是个普通人了……
长安远说着顿了一下,没把后半句说出来,又轻笑着将剩余的话音全数咽了下去。他清楚自己这是种多虑,小心翼翼久了,做事便总有点杯弓蛇影的意思。
他杞人忧天的事总是太多,心中那杆儿掂量现实轻重的秤也只是他自己心中的,放不进长安凛心里去,也无法准确的传达进长安凛的脑子里。
各人心中的考量不同。
与他根深蒂固在心中的算计猜疑一样,长安凛的逍遥洒脱也都是自小便养成的。
谁又规定了人活着就要谨小慎微处处看别人眼色了呢。
长安凛既快乐,那便让他永远自由的快乐着吧。
“毕竟什么?”长安凛疑惑。
“没什么。”长安远将脸上的颓然扫尽,摇头说,“总之你只要牢记住不出格就好了。”
“打住。我记清楚了远大爷。”长安凛忙道,“我青春年少耳清目明,一句话你说一遍我就已经记住了。您再这样一遍遍的重复下去,我大概今天就见不了皇后娘娘了。”
他说完,往前赶了两步,追着走在他们前面的庆阳公主,又在半路中回了头,对长安远皱了皱鼻子,用口型说:“先被你给烦死了。”
长安远:“……”
午后明媚的阳光照着宫城,高高的城墙之上伏着一只慵懒惬意的猫。猫偏着头,竖耳倾听着两人小声的对话。它听了个完全,圆瞪的竖瞳眨了眨,而后像是觉得对话颇为没趣般,打了个哈欠,转过头,换了方向背对着长安远重新趴下。
长安远不由自主地笑了。转身从穆星手里接过他捧了半天的红漆木盒,用目光示意穆星去歇着,不必再跟着他们,接着快走两步,追上走在前面的两人。
长安凛正在没事找话:“宫里过中秋怎么都没个气氛,还没外面热闹。”
庆阳公主笑道:“过中秋要什么气氛,思亲的日子而已。宫城里和外面总是相反的。百姓热闹时皇宫总是最寂静。越是团圆的日子,皇宫也就越冷清。平日里忙碌的朝臣都回家去陪家人了。皇亲却都零散在外,过节也不定会回来,团圆饭也吃得不能团圆。只能望月思亲罢了。”
“看来做皇家成员也怪不容易的。”长安凛小声嘀咕一句。转而挂上一个狡黠的笑,揶揄问道,“母亲也很想父亲吗?”
庆阳公主被他笑了一身不自在。长安凛一身的没规没矩全是自己惯的,这下可好,自食苦果,已经胆大到连自己的玩笑都敢开了。
庆阳公主颊间飞上绯色,嗔怪地斜了长安凛一眼,轻咳一声,敛起神色,假作厉声道:“才说你懂事了你便没规矩。连长辈的玩笑都敢开。一会儿见了皇后娘娘可不可还是如此没分寸。”
“母亲您觉不觉得您和一个人很像?”
“嗯?像谁?”
长安凛将长安远拉过来,抬手拍上长安远的肩,笑道:“确切来说,应该是有个人特别像您。”
他揽着长安远的肩将长安远往身边拉近了些,看出长安远一脸尴尬也没松手,只冲长安远挤了挤眼睛,又道:“阿远他就特别像您。”
长安远:“……”
庆阳公主一愣,她还是头次听次听人这么说,有些意外,好奇道:“怎么这般说?”
“阿远他啊。”长安凛指着长安远,“刚刚在那叮嘱了我半天,跟您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那是非焱比你知礼、懂分寸”庆阳公主笑着抬手轻拍了一把长安凛的后背,“你近来成日与非焱同进同出,怎的人家一点好你都没学到?
”
“嗯……可能是因为我本来就挺好了,所以完全不用跟他学。”
“又耍贫嘴!”
……
长安远抱着盒子安静的跟在两人身边,不置一词,只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长安凛同庆阳公主插科打诨。倒不是插不上话,而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他能理解长安凛想让自己与庆阳公主亲近的想法,但他们十多年的生疏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关系自然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缓和的。
心房上锁容易,但时间久了若想重新打开,钥匙却早已不知去了何处。即使寻到了钥匙,锁芯也已被斑斑锈迹堵了口,想顺利插/进去也并不容易。
所以他的内心深处其实对于长安凛的没什么戒心的“自来熟”颇有些羡慕。
人总是没什么便想要什么,贪心总不足。
步行路途不远,长安凛话还没说够,坤宁宫却已在眼前了。
坤宁宫的侍卫比长安府的守卫还要刻板严肃些,身材魁梧的侍卫杵在殿门边,冷冰冰的像两根石柱,愣生生冰得话痨长安凛火速噤了声。
侍卫向庆阳公主行过礼,依例转身前去通报。
不久后,殿内便传来通报太监略带尖厉的传唤声。
长安凛和长安远错过两步跟在庆阳公主身后走进去。
踏进殿门前长安凛心又再次提了起来。大启皇后对他来说还是个迷,除了坊间传闻的泼辣,长安凛还知道这位皇后娘娘手腕强硬。章家权倾朝野,不说全部,但至少有一半得是这位娘娘的功劳。
幼时女霸王,少时上战场。能得陛下独宠,巩固住自己的地位的同时还能稳固太子的地位。
得是一位比庆阳公主还要恐怖不少倍的女性。
长安凛学着长安远的样子低眉顺目地往里走,边走边思考自己应当怎么表现才能不在这位娘娘露了怯。
然而皇后娘娘却是人未见声先至,长安凛啥都还没想出来,先让一连串炮仗似的女声把思路给打断了。
“庆阳来了还需要进来通报?本宫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庆阳来了不管本宫在干什么都让她直接进来,不用通报。她这都生了本宫几月的气了,今儿好不容易有机会能跟她当面解释解释,好冰释前嫌,你们倒好,还把她拦在外面?你说你们还有没有点眼力价儿了?”
“可是娘娘,您现在这个样子……”皇后身边的贴身嬷嬷欲言又止,抬眉扫了一眼皇后的装扮,才吐出一口心惊胆战的气,破釜沉舟道,“着实不适合见客。”
“客客客客什么客?”皇后道,“庆阳在本宫这里怎么能是客。庆阳那是亲人,你在你妹面前还在乎怎么打扮?”
嬷嬷脑门迅速涨红,像是因为皇后这番话气血全都涌至了头顶,也得亏她身体健壮才免于了这一场“灭顶之灾”。她缓了口气,才恭敬劝道:“……您这样有失体统。”
皇后不以为然:“体统又不能当饭吃。”
嬷嬷闭了闭眼,沉着气,接着道:“可您是一国之母,这样穿不合规矩。”
皇后理直气壮:“本宫又不是今天才当国母的,太子今年都有十六岁了。本宫自懂得怎么做皇后,不用你们这些没做过皇后的人来教。”
她这话说得便有些重了。
嬷嬷闻言忙哆哆嗦嗦跪下,诚惶诚恐道:“娘娘赎罪!老奴发誓老奴绝没有多余的心思!老奴绝对无意冒犯娘娘!请娘娘赎罪!”她伏在地上,连着求饶了几遍,最后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又补了一句,“只是您今晨见嫔妃时还穿着吉服,为何这么一会儿就非得把它换下来呢?”
皇后叹了口气,挥手叫嬷嬷站起来:“起来吧,本宫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今日中秋,嫔妃夫人们按例都要到本宫这里来唠叨两句。后宫那些各自心怀鬼胎的小浪蹄子也好,身居要职居心叵测的官员夫人也罢,本宫都需要给予她们些威慑,着吉服算是提高震慑力的一种方式。但见庆阳可就不一样了,见庆阳,本宫当然只需要好看就行了。”
嬷嬷听罢两眼一翻,险些又倒了下去。
一墙之隔的长安远和长安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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