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2)
安妮塔做了个美梦。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她打了个哈气,向后仰去,眯着眼睛,晨光透过厚重的布帘钻进来。她枕在一头铂金长发上,梦境中的甜美还萦绕在鼻翼间,像香草百合,还像嫩黄的黄菱花。有风飘进来,花的香气愈加浓烈,仿佛自己正置身花园。还有带着茸毛的花瓣蹭在耳边。
她骤然惊醒,挣扎着爬起身,一脸懵懂环顾四周。不禁倒吸了一口气。整个房间被绿色淹没,爬山虎一夜间爬满了卧室半壁,巴掌大的绿叶层层叠叠,郁郁葱葱。随着风发出沙沙声。不知名的常青藤更是蔓延的到处都是,从窗户爬进房内,布满了整个地板,顺着桌脚爬上柜子,像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绿色地毯。
香草百合开的烂漫,黄菱花,提灯花,蒲公英星星点点开在绿色里。像一把撒下去的珍珠,五彩斑斓缀在深深浅浅的绿色里。有一朵法绒花开在她床头,斜斜倚过来,落在她淡金色的发丝中。
安妮塔掐了下大腿。在痛的鼻子一酸后,确认这并非做梦。
怎么回事?
藤蔓的疯长停止在她房门口,没有一丝一毫绿色漏到其他房间。只有安妮塔的房间,像被自然落下眷恋一吻。
在这仿佛童话梦境里,她看到藤蔓上坐着一名少女。和她差不多大,正挥着手,冲她笑。她看起来不像人类,通体淡金,就像穿着雏菊花瓣做的衣服。有两条白色丝带从小腿盘旋而上,在大腿停下,系着相称的丝带。看起来就像是人类的丝袜似的。
“…你是谁?”安妮塔朝她走去,像她伸出手。
像幽灵的少女露出腼腆干净的笑容,仿佛春日清晨枝头的露水。她轻轻把手搭在安妮塔的手上,小心捏了捏。
安妮塔疑惑的歪了歪头,“你会说话吗?”
少女点点头。“会。”
安妮塔反握住她的手。她的手仿佛没有温度,轻飘飘的如同云朵。尽管毫不相识,安妮塔却无比安心。就好像找到了自己的本身,生命中缺失的另外半个圆。少女学着她的样子,握住安妮塔的手。两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
安妮塔指了指从地板蔓延到天花板的藤蔓,试探着问道,“这是你干的吗。”
她点点头。
“那你能让它们消失吗?”
少女侧过头,眨巴眨巴眼睛,像是在思考什么。安妮塔以为这是否认,正想说点什么,就看到刹那间,所有的植物发黄皱起,像旧书干巴巴泛黄的一页。很快枯萎掉,缩成一团,最后化为粉末,被风高高吹起,消失了。从头到尾,只是一息之间。像是按下了快进键一样。
安妮塔惊叹不已,她瞧着少女。幽灵少女回以一笑,摆了摆手,也瞬间消失在风里。只剩一朵漂亮的蜡菊留在她的手心。金黄色,毛茸茸,像幼猫的茸毛。
蜡菊:吾爱永随。安妮塔默念着它的花语。
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安妮塔隐隐觉得,那个少女还会再出现,她会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像最忠实的恋人,不离不弃。
“所以你想说,你起床看到了一个幽灵一样的女孩子出现在你房间,很快消失了。你也拥有了某种能力,能创造出植物,让它们快速生长?”迪奥抱着双臂,简洁地总结了安妮塔的长篇大论。
安妮塔重重点头,冲迪奥张开手掌。迪奥定睛一看,那是枚干瘪瘪的种子。还没反应过来,那颗种子冒出尖尖嫩芽,随即迅速抽枝,长出鲜绿的新叶,一朵花苞坠在枝头,舒展开一片片花瓣,拂去青衣,绽放出海水一样深蓝的花。安妮塔握着这株兰花,递给了迪奥。
“竟然真的...”他反复端详,抬头看着妹妹,眼里闪着奇异的光,像在看什么珍贵的宝藏。
“拥有这样的力量…”迪奥兴奋道,露出一个莫名的笑,“你有没有想过…”
安妮塔奇怪的唔了一声,问道,“想过什么?”
迪奥打量着她,像是要从她这里探究出什么东西。他沉默了一两秒,低低道,“你难道…从来没有恨过父亲吗?”
安妮塔呼吸一窒。
“比如说”迪奥凑近她,握住她那只仿佛带有魔力的手,“你没怨恨过他吗?没在半夜想过怎么杀死他吗?让他怎么在痛苦中停止呼吸…”
安妮塔一时说不出话,清晨的寒意,惊涛骇浪似地在她心中卷起。她侧过眼,避开迪奥咄咄逼人的视线,缓缓道,“怨怼不能说没有...只是...杀死他,我…”她不自然曲起自己的手指。
迪奥松开她的手。纤长眼睫垂下,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哥哥?”安妮塔试探性低问了问。
“安妮塔。我时常觉得,我们俩很不一样。”迪奥将花插入妹妹的发辫里,“你身上,一点都看不出那个男人的影子。反而只有母亲的模样…”
安妮塔对这样奇怪的迪奥莫名有些不安。她小声道,“哥哥...也很像妈妈。”
“不一样的。”迪奥看着还有些怯怯的妹妹,无缘由地,突然想要放声大笑。他想要嘲笑这和母亲如出一辙的愚蠢善良和希望,也想要因妹妹和那个糟糕男人一点也不相同而开怀大笑。这两种矛盾的感觉碰撞在一起,让迪奥有种莫名的悸动。
他的手指划过妹妹嫩白的脸颊,哑着嗓子道,“安妮塔,这很好,这很好….”
之后没多久,父亲开始咳嗽,像感染了风寒。但是吃药也不见好转。渐渐的,他拇指开始肿胀,像一根根巨大的红萝卜。迪奥肩负起家庭的重担,每天出门寻找生计。安妮塔很少被允许出门,只能打理打理院子的花,有机会可以卖给花店老板。其余时间,就是照顾不是昏睡就是喝酒的父亲,在他大吵大闹时安抚他。
“安妮塔——我的女儿——”病倒的男人歪在床上,濒死野兽一样哀嚎道,“我的酒——安妮塔——“
他睡在那个漆黑的房间里。这个房间,像火焰一眼,依然在安妮塔不经意的夜晚里,潜入她的梦境,灼热炙烤着她。她拿着酒站在房门口,久久不敢进去。幼年的恐惧感至今残存在她心间,像作乱的野兽,让她忍不住颤抖。
之前他一直窝在客厅里,很少愿意回房。所以安妮塔正常的照顾他,但这一次…这间房间不一样…
“进来,安妮塔!”男人在床上翻了个身,瞧着在门口的安妮塔。
安妮塔喘了口气,慢慢走向父亲。她把酒递过去。
男人吨吨地喝,像从沙漠里逃荒出来旱了三天的旅人。不一会儿,就见底了。男人不满的摇了摇瓶子,肥硕的身体因为酒精刺激开始抽搐。他看向安妮塔,“酒呢?”
安妮塔擦了擦手,轻声说道,“爸爸…喝完了…”
“啊?!”男人朝地上啐了一口,恶狠狠问道,“我的酒呢?!”
安妮塔能感受到这扑面而烂的酒气。太阳穴跳的越来越厉害,脑海里开始回荡起女人凄厉的尖叫声。她努力压制下这股干呕感,“爸爸,这是家里最后一瓶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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