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那些没有讲的事（2）（1/2）
他大致地讲述了自己和初千艾的相遇，洋洋洒洒地，足足说了三刻钟之久，越说越兴奋，虽然后半部分全是对初千艾的赞美之词。
道人似是也没想到这只小鬼能就这一件事情讲那么久，出于时间考虑，只能出声打断了他，问道：“那那个人，你找到了吗？”
只这一句话，就让苏陌云原本高昂的心情低落了几分，悻悻地闭了嘴。他摇了摇头：“还没有。”
他都不知道她转世到了哪里，就算要找，也没有半点头绪。
道人闻言沉吟片刻，伸手从手中的戒指里取出几本书，道：“我这儿有基本剑法和符箓大全，就送给你好了。”
苏陌云盯着他手中的书一会儿，问道：“为何？”
他刚刚说的事，和这些东西有什么关联吗？
道人说道：“人在死后魂魄会脱离肉体，魂魄停留于世需要有执念，执念达成后若是再停留于阳间，就会心神不稳，化为厉鬼。毕竟阳间的环境不适合魂魄存留，虽不至于消散，但多少还是不适应。”
苏陌云知道。
那不是刀切肉刮的痛楚，却是藏在体内时不时发作的病痛。像是牙上的毛病，不会致死，但发作时却是要你死一般。
捱是捱得过的，只要有所执念，有所念想，撑过这点疼痛倒不是难事。
真正难的，是在相熟的一切热闹繁华面前，挨得住寂寞孤冷，挨得住独你一份的与世隔绝，孤世独立。
很多鬼就是因为这样的落差和疾苦难捱而选择轮回，还有的强忍下去却最终沦为了厉鬼。
除非能得到一副肉身，才能免去这些苦痛。
但肉身又哪是这么好得的？
“所以大多数鬼在死后会选择直接去奈何桥轮回，少数心有挂念意志坚定的会留存于世，等自己相熟的亲人死完之后再进入轮回，百年左右便可了事。但少年你的执念，和他们有些不同，而且看起来，似乎停留了三百年有余。”
这时道人似是不太确定，停下了话头，回头看了一眼剑客的方向，像是在确认，剑客对他点了点头。
如此苏陌云便了然，看来这盲眼道人的眼虽然可以看到魂魄，但分不清是人是鬼，好鬼和厉鬼，还需要他背后的剑客提醒才行。
而他之前看他这么凶，是怕自己实际上是厉鬼，会伤到这位道长。
倒是一双好眼睛。
苏陌云想道，三百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
道人说道：“可以说，你能停留在阳间这么久还没有变成厉鬼，已经是个奇迹了。而且看起来，你还有很长的一条路要走，看在我们有缘的份上，我赠你这几本书，虽只是些不入流的三流剑法，还是我自己手抄的，但练来有稳定心神的效果，应该多少能帮上你。”
道人随手在手中幻化出火，将手中的书点燃，熊熊燃烧的火焰之后，连灰烬都没有留下。
火光中，他似乎看到道人的额头上显现出红色莲花的印子，但手中的火焰消逝后，那印子也消失不见，仿佛这一切都是苏陌云的错觉。
苏陌云从地上拾起一本剑谱，翻看了两页，里面的步法剑式清晰明了，字迹劲秀有力，很是好看，匆匆几眼，也能感受到其中心法玄机。
说是三流剑法，鬼才信呢。
他又翻到扉页，看到上面堪堪签了个“渊”字上去。
他合上书页，对道人笑道：“这算是预防措施吗？”
道人回过身，是要走了的意思：“差不多吧，不过你要记得，要是执念了了，一定要去轮回，不然变成厉鬼的话，就只能被超度了。”后又煞有其事地补了一句：“超度啊，可是很痛的。”
吓小孩吗？苏陌云心想。
看着两人远去地身影，苏陌云摇了摇头，感叹了一句：“真是爱多管闲事的人。”
他将地上的几本书捡了理理整齐，回到了洞中。
后两百年他出去的次数少了，只是在剑法和符箓有所精进的时候，再像奖励似的出去逛逛。由于担心苏小晚哪日便会醒过来，也不敢在外面逗留太久。毕竟时间长了，离苏小晚的破茧日期应该更近了，他怕到时候错过了就难找了。
他的状态确实好了起来，那种灵魂深处的不适发作次数也减少了，应该是剑法起了作用。
他许是天赋不错，没多久就融会贯通。
后来，跟着苏小晚走出去，一直到许朝阳带着苏小晚的尸体来到昆仑山，他都没有想到过，自己竟然还能见到初千艾。
还是那个原原本本的，没有转世过的初千艾。
虽然她的样子变了，那时的烧伤也不见了。但那条代表着初家军身份的红巾无疑证明了她的身份。
他难捱心中欣喜，念了五百年的人就在面前，就算是他也装不出什么怪物的矜持了，现在这种时候，就让那种东西被狗吃了吧！他现在只想跑向她，去抱她个满怀！
他真的这么做了，虽然他现在不能跑了，但是却飞得极快：“姐姐！姐姐，是我！还记得我吗？”他亲昵地搂住她的脖子，说得话句句发自心切：“没想到你没有死啊，五百年前我去三生河找过你，但是没有找到，还以为你是转世了，没想到能在这见到你，你在这做什么呢？”
“……”
初千艾没有答话，苏陌云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或者说，他现在正兴奋着，这种状态甚至没让他察觉初千艾并没有回应他的问题。
“那两个小孩是和你一起的吗？我跟你说啊，那个樱发的我认识。五百年前我听说她那来了一只杀人不眨眼的伪白泽，看来就是你啊～”
“……”
“那些人可真是道听途说，就姐姐你这样的，还杀人不眨眼？这个词听起来像是和你沾得上半点关系吗？还怪物呢，不懂这个词就不能别乱用吗？现在的小道消息真是越来越信不得了。”
“……”
“好啦，你别这样看着我。我知道我没守好当初的诺言，没有长命百岁，就比你多活了三年就死了。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是不可抗力，我已经尽力了！你怪不得我。”
“……”
苏陌云搂着初千艾的脖子忽然静默了一刻，他看着初千艾微微叹了口气，手上的力气微微发力，将自己和初千艾的距离又拉近了几分，把头埋在了她的颈间，像是个撒娇的孩子，说出的话带着轻微的鼻音：
“姐姐，你还记得苏小晚吗？就是当初你最后一次见到我时跟在我身边的那个女孩。今天她死了，躺在那边树下的老人就是她。”
“……”
“虽然说做她的哥哥只是我一时兴起，但我不得不承认，我对她还是投入了不少感情的。现在她死了，我很难过。我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她，但我并不后悔当初为了救她而做下的选择。如果时间倒流，我想我还是会做下同样的选择。只是我……姐姐啊，我现在好难受，心那里疼成一块了，你能抱抱我吗？只要抱抱就好了，其他什么也不用做。”
“……”
“……姐姐？”
“……”
苏陌云终于察觉出不对劲了，他将头抬起来，小心地捧着初千艾的脸，对上初千艾的眼睛，迟疑地问道：“姐姐，你是……生气了吗？”
“……”
令人心慌的沉默。
初千艾始终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湛蓝色的眸子里映着白雪皑皑的昆仑山，任凭苏陌云有任何动作，她的眼里也没有任何情感的流露，像是一片死寂的湖水，就算头一颗石子进去，也激不起半点水花。
她的眼里没有他。
就像是目睹空气一般，只是他恰好在她的目光里。
苏陌云的有些慌张，虽然这应该是正常的。他是灵魂嘛，又不是实物，当然和空气一样啦！
但是，他还是不免担心，初千艾是不是看不见他。
他松开了手，和初千艾稍稍拉远了距离，依然在初千艾所能目及的地方，轻轻移动到了另一个方向。
初千艾的目光，也随着他轻轻转动了一个细微的角度。
但这点动作没有逃过一心观察初千艾的苏陌云的眼睛。
可以确认了，她看得见他。
但是苏陌云的心却沉了下去。
他斟酌着开口：
“姐姐，你是不记得我了吗？”
初千艾的目光依旧沉寂、空泛。仿佛苏陌云在她看来不过是一只飞蝇从面前飞过，目光不自觉跟随般的存在罢了。
苏陌云看着至始至终保持着沉默的初千艾，眼里希望的光渐渐暗淡了下去。
沉默，仿佛就是默认。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也是，他们的见面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相处的所有时间都加起来，五日都不到，最多……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级别。
这点时间和她那十六年的人生相比，太短了啊！又算得了什么呢？更何况还有他所不知的五百年？
太久了，这时间长到人间帝王可以改朝换代再轮一番新的年号了。
再怎么记忆深刻的萍水相逢也该渐渐褪色，慢慢淡忘。
他于她而言，已全然是陌生人。
她怎能这样狠心？
她不记得他是谁，不记得他们的约定，也不记得他们相处过的那一段虽短对他来说却是弥足珍贵的时光。
她忘了他们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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