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嗝(1/2)
季熙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他站在红彤彤一片的原野之上,四面八方空无一物。
看不到人,看不到树,看不到活物,看不到房屋,也看不到任何劳作存在的迹象。
他走了几步,周围看起来却都是一样的景色。他脚下踩着奇特的红色泥土,发出细碎的响声,这是唯一能听到的声音。
“啊——”他尝试着张了张口。没有回声,更没有回应。
他往前走去。
肚子饿了,他要去找食物。
明明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梦里怎么还会饿呢?
大脑像是停止了转动,每一个想法都失去了后续的思考。
他像个茫然的孩子,又像个疲累的老人,只知道要走,走下去,丝毫不愿思考到底要去哪里的问题。
视野里出现了一条河,金色的,安静地流淌在这一望无际的平原之上。
季熙走上前去,看到这条河的河道由粗变细,从远方逶迤至此,成为眼中唯一的地标。于是近乎本能地,他沿着河,向粗的上游那头行去。
走着走着,他见到了另一个方向的河流,和他之前沿着的这条,最终都来自于同一条干流。
河里没有鱼,没有虾,没有水草,没有游虫,没有任何活物。但季熙有一种奇妙的感觉,那就是,只要走下去,就能解决自己饿肚子的问题。
他只驻足欣赏了半刻,就继续向前了。
四周的景色一成不变,天一直亮着,他抬头看了看,没有太阳,没有云朵,什么都没有。
眼睛有点难受。
他努力闭了闭眼,有些恍惚。
眼前的河流越来越宽,支流也越来越多,金色的河水狂泻而下,开始汹涌地打浪,而每两层浪中间,都有着几乎均匀的间隔。
饥饿的感觉更甚了,而季熙已经可以明显地感受到,前方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等着自己。
他跑了起来。
微风拂过他的脸颊,吹起他的头发,给这枯燥的世界增加一丝活动的气息。
他越跑越快,眼前的河流也逐渐宽到看不见对岸。
天地浩大,只有他一个人在这世界里跑动,如同茫茫荒原上的一只蚂蚁,显眼而孤孑。
河流也终于到了尽头。
这是一座赤红色的山。
大不见占地几何,高不见冲天几许,只是光秃秃地伫立在那里。但它是那么显眼,还在发出规律的收缩声,眼前的金色河水从其中奔涌而出,沿着四面八方的支流,行至各处。
原来这是一颗心脏。
他开始攀爬这颗心脏。
而当他的手一触到这颗巨大而光滑的心脏时,他的心跳也开始不自觉地调整频率,想要和眼前这颗同步,内心深处也涌现出了深深的,对这颗心脏的迷恋。
他想要拥抱它,想要一直看着它,想要贪婪地将它据为己有,甚至想要在它的身上度过余生,直至死亡。
他面对着它,就像面对着这世间最大的诱惑,身体的全部感官,都在它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吸引力。
更饿了。
季熙尝试着去掰落手中的一块山石,可这一体的构造却是无比坚硬,纹丝不动。他又凑上去用牙咬了咬,连个印子都留不下来。
鼻尖萦绕着微甜的香气,混合着扑面而来的湿润水汽,编织出迷般的醉人梦幻错觉,他在其中闻到了幼时父亲做纸鸢时用的那种劣质竹纸,闻到了母亲洗衣服时用的那种普通皂荚,还闻到了一家三口在上元花灯节逛过的摊子里用的灯油。
陶醉其中的感觉实在太好,但腹中的饥饿还在提醒他要继续向上。
季熙一边爬一边想,自己怎么还不醒来。
可他又一边爬一边想,为什么要醒来呢?
手脚触及的红色山石并不温暖,反而是冰冷而坚硬的,但这并不影响他对它的观感。
这是一颗能给人力量的心脏,就像太阳能给世间万物以光辉和热力一样,它给自己的内心带来了久违的充实、安宁和温暖,令人毫不犹豫地向往其中,沉湎其中。
天始终不暗,而高处竟也不冷,季熙一脚滑一脚实地向上而去,这让他模糊想到了自己之前刚爬过的近千丈高的通天塔。
啊,通天塔。他想起了自己在进入这样一场梦境之前发生的事。
他忐忑地看向脚下。随着高度的增加,他能望见的河流愈发多了,它们密密麻麻地匍匐在这座山的脚下,呈网状四散而开,向目不能及的远方蜿蜒而去,滋润着不知何处的土地,给也许有也许没有的生灵带去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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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树妖回过神来时,越苍澜已将在场的妖族屠了个七七八八。红血汇聚在岩石中间的凹下处,从某个缺口一路向外周突围,最终顺着石壁的边沿,像一条小溪般流入了底下的江水。
绿枝和承六躺在船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颤抖地看着越苍澜。这人动手时轻描淡写的神色和那些妖怪的恐慌和哀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令人胆寒。
“这位大人!”柳树妖见他出手干脆利落,毫不留情,而自己已被法术定在原地,根本逃不掉,当即开口喊道,“您若再杀下去,季小官人得不到救治,可就要死了!”
“哦?原来你不认识我?”说话间,越苍澜的短剑像切豆腐一样削掉了一个妖怪的脑袋。
他走到柳树妖跟前,皱眉道:“原来你真的是外地来的。”
柳树妖努力鼓起勇气抬头,定定地看着他:“大人此话何意?在下确实不认得您。”
“既然不认得我,那是谁给你的胆子,在几乎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敢对人下手的?你这习惯......可不太好。
而且,别想用这种话拖住我,我和你说话的这时间,都足够杀你十个来回了。”
他用短剑十分轻易地刺穿了柳树妖的胸膛,又嫌弃地看着眼前这女子,无聊道:“真是自作聪明。”
柳树妖浑身发抖,咽了口胸腔里涌上来的甜腥,哀绝地倒在地上,身上手上到处都是血水。
那支黄铜色的烟火从她衣襟里“哐当”掉了出来。越苍澜捡起烟火,嗤道:“好好的草木妖不做,偏要给自己炼具血肉之躯,流血的滋味可不好受。”
柳树妖露出一个凄惨的笑,捂着胸口道:“大人可能不知,没有心跳的滋味更难受。”
越苍澜不解道:“徒有羡鱼情,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柳树妖奄奄道,“和别人一样......能感受......”
只是这话终究还是没说完。
越苍澜看着她渐渐止了呼吸,而四周能逃的妖怪都没了影,一时间也有些意兴阑珊。他回头看向绿枝和承六,问道:“还能走吗?”
承六腿软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了几步,弯下了腰:“承六谢大人救命之恩。”
越苍澜哼道:“关我什么事?”
承六道:“即便大人出自无心,那也是救命之恩。”
越苍澜不耐烦和他说些有的没的,对承六道:“你去把季熙带过来。”
承六愣了愣,应了声“是”。
季熙的四周几尺很干净,他附近那些新倒下的尸体一具具都身体完好,没有缺手断脚。
承六踩过满是血水的浅坑,来到季熙身前,蹲下把人抱了起来。
越苍澜走到岩石的最高点,招呼道:“放到这里。”
承六看到那边很干净,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也走了过去。
然而距离还有一丈远时,越苍澜就让他停了下来。
“怎么了?”承六有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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