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重写（1/2）
直到宫女送了干净的新衣入浴房，窈窈的面色才稍微好看些, 她换好衣服出浴房时, 陆衡已经躺回床榻了, 在离床榻两米左右屏风下新添了一张铺好被衾的罗汉床。
窈窈明白，那罗汉床是给她睡的，她要照顾陆衡。
陆衡近身伺候的一直以来都只有四七。四七是来了默刹的，但四七水土不服, 即便用了不少药症状也未缓和。于溯说四七也是奇怪, 一入上华就上吐下泻不止，出了上华倒还好些, 故而, 陆衡便命四七在上华城外等着。
因此陆衡在默刹皇宫之时, 近身伺候的便只有于溯文啸，但于溯文啸毕竟不是侍从，两个糙男人, 自是不及近身内侍细心。
而她现在差不多就是暂时做陆衡的贴身侍女。
窈窈瞥了眼被轻纱帐幔掩着的床榻，折腾了大半夜，陆衡还需多休息。她悄声熄了殿内的烛火, 安静躺上罗汉塌。
陆衡沉默望着轻云一般的帐顶, 面对路塔时她轻松自在，在睡梦中时, 她唤着萧安, 面对他时, 不是小心翼翼就是装聋作哑。
她为了那个身份卑微的男人离开他, 为了那个男人放弃无上荣华，为了那个男人屈居陋巷，为了那个男人咬牙吞下一切委屈。
*
温暖软香的身体钻进怀中，陆衡微顿，慢慢睁开眸，殿中不知何时点了烛火，似白昼一般，他伸手握住搭在他胸口的小手。
窈窈往陆衡怀里蹭了蹭，软软糯糯道：“夫君，想不想我？”
陆衡一怔，许久之后，慢慢抱紧怀中的少女，微微低头，两额相抵，“很想很想。”
窈窈轻轻笑了一声，小心地吻了一下陆衡的鼻尖，抱住陆衡不放，声软而柔：“就该想着我呀。”
陆衡轻轻吻了吻窈窈的唇角，“我每日都在想你。”
窈窈咯咯笑了起来，心满意足地点头，她翻了个身，趴在陆衡胸膛，张成个大字将陆衡死死缠住，很是欢喜：“夫君现在很暖和了呢。”
陆衡笑得有些无奈，“以前不暖和吗？”
“嗯——”窈窈拖着长腔，纤细莹白的长指轻轻点在陆衡的锁骨处，她抬着澄澈的眸，笑盈盈道：“以前没那么快暖和。”
陆衡突然害怕了，“你不喜欢了吗？”
窈窈捧住陆衡的面庞，笑弯了眼：“怎么会呢，夫君怎么样我都喜欢。”
陆衡眼角微红，抚住窈窈微红的面颊，带了颤音：“有多喜欢？你有多喜欢我？”
窈窈吻在陆衡眉间，语气郑重，像是宣誓一般，“很喜欢很喜欢，要一辈子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她那般郑重，那般认真，眸中都是真诚，任谁都不会怀疑她这话的真实性。
陆衡用力抱住窈窈，微微蜷身，“说过的话，是不能反悔的。”
窈窈笑吟吟道：“谁要反悔了，夫君，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陆衡阖了阖眸：“我们说好了。”
“嘭——”
耳边突然传来坠物的声，陆衡猛地一战，醒了。
窈窈揉了揉脑袋，攀着床沿慢慢坐回罗汉床，轻抽了口气，她这睡姿是越发不行了，罗汉床偏小些，但没想到她竟直接摔到地上去了，好在殿内铺了厚实的地衣，也不十分疼。
晨光熹微，窈窈偏头看向被帐幔掩着的床榻，陆衡并没有反应，她松了口气，庆幸没有吵醒陆衡，她轻声穿好衣裙，蹑手蹑脚出了寝殿。
陆衡怔怔看着帐顶，一股苦涩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
是梦。
*
敏娘悄声入了小厨房，看见窈窈正拈着金橘剞米字花，颇为惊讶地唤窈窈一声。
窈窈手下动作一顿，朝敏娘一样，继续剞着米字花。
敏娘在窈窈身旁坐下，拈起颗金橘，默了片刻，问道：“你会做蜜饯？”
自窈窈入宫，一直坚称自己为俞锦，说自己不会做菜。
窈窈眉眼微垂，半晌才道：“也不是太难，就学了一点点。”
陆衡胃口一直很差，每顿能用半碗都是多的，他一个大男人，每顿吃的比猫还少怎么行。
于溯说，陆衡的胃口一直都不好，她以为是陆衡吃不惯默刹的菜，但于溯却是道自并非是这个原因，他说陆衡在大周时胃口也不好。
她没有再问下去，每膳做两三道陆衡喜欢的菜同膳房送来的菜一块摆上桌，陆衡的胃口慢慢好了。
陆衡的药苦涩难饮，她便忍不住做些蜜煎金橘，给陆衡去去苦。
敏娘顿了顿，又试探性地问道：“二公子吃吗？”
窈窈点头，反问道：“为什么不吃呢。”他最喜欢蜜煎金橘了，怎么会不吃呢，就是晚上不好让他多吃罢了。
敏娘放下手中那颗金橘，想起那个惹陆衡盛怒的贩卖金橘的小贩，她长长叹了一声：“到底是看人的。”
“什么？”窈窈看她一眼。
敏娘也不隐瞒，她指着黄澄澄的金橘，看着窈窈，想了想，却是道：“二公子的夫人走后，二公子就见不得这东西。”
窈窈愣愣看着敏娘，见不得？怎么会。
“我以前听二夫人说过，二公子最喜欢吃她做的金橘了，也是，二公子眼里的二夫人哪儿都好，只是后来吧，”敏娘笑了笑，“二夫人走后，二公子不但再也不吃金橘了，更是不允有人将金橘放到他眼前，说来你可能不信，二公子竟会因为金橘而对一个小贩动怒，那晚二公子好大的火，把人吓得不轻。”
她故意将窈窈唤作二夫人。
窈窈微启唇，他明明最喜欢吃这个了，他明明吃的。
敏娘知道窈窈心思细腻，不用她多点，她也不再揪着这金橘之事，将青雅剿灭中济残族之事与窈窈简单说了一下。
窈窈端着处理好的金橘起身，神色还不大自然：“如此甚好。”
敏娘跟在一旁，又道：“我今日来寻你，是还有一件事要与商量的。”
窈窈将金橘倒入备好的瓷锅中，倒入甜酒：“什么事啊？”
敏娘道：“就我与阿简初九成婚啊。”
窈窈真心祝福道：“恭喜你和大公子。”
敏娘笑道：“恭喜是自然，但你还得帮我个忙。”
窈窈不明白她能帮敏娘什么：“能帮的我一定帮。”
敏娘道：“你必须帮，不帮我不饶你。”
窈窈莞尔：“好，我知道了。”
敏娘便道：“在我们默刹有个习俗，就是新人成婚之时，还需一对年轻男女做引婚人，男子跟在新郎官身旁，女子则是跟在新娘子身旁，二人各持香兰绿枝，为新人祝福。”
窈窈点点头，这是伴郎伴娘？
敏娘肃声：“你必须做这个引婚人。”
窈窈不敢应：“我？”
敏娘直接道：“阿简昨日已经请二公子做引婚人了，二公子应了。”
窈窈一怔，她并未听到陆衡提到这事，她道：“我怕是不合适。”
敏娘早料到窈窈会推辞，她道：“这可由不得你了，晚些时候引婚人的衣服会送过来。”
“……”窈窈：“你并不是与我商量的。”
敏娘承认：“我只是告诉你而已。”
*
想来想去 ，窈窈还是决定不和陆衡提敏娘说的引婚人的事了，她想，陆衡应该都知道。
晚膳后，窈窈将药吹得差不多了，便将药碗递给陆衡，青雅说陆衡的毒不碍事的，服完解药，喝几日药去余毒就好，但这药却是不知道要喝几日，今日已是第十日，陆衡还喝着药。
陆衡一口饮下药，窈窈奉上装着糖块的瓷罐。
陆衡蹙眉，并不取糖块：“为什么是这个？”
窈窈仍拿着那只瓷罐，道：“这个很甜。”
陆衡看着她：“我不吃。”
窈窈长睫微垂了垂。
陆衡直接道：“我要吃蜜煎金橘。”
窈窈微抿唇，许久后收起糖罐，去小厨房取做好的蜜煎金橘。
陆衡只吃了三只，默了许久后，他道：“看在你这些日子伺候的不错的份上，我可以应你一件事。”
窈窈收起金橘罐，眉眼微垂：“我伺候二公子几日是应该的，怎能……”
陆衡打断她：“我说了应你一件事，你就说。”
窈窈捧着那只金橘罐，慢慢抬眼去看陆衡，撞进陆衡似星辰般的眸子。
陆衡注视她：“说。”
“我……”窈窈小心翼翼地问，“什么事都可以吗？”
陆衡微微颔首：“什么都可以。”
窈窈踌躇好一会儿，轻声：“那你能不能……”
陆衡微抿唇，他掩饰的很好，根本不能让人发现他眼底的期待之色。
窈窈终于说出口：“你可以和你祖母和好吗？”皇祖母真的很爱他，他不该生皇祖母的气，要生气就生她的气。
陆衡面色倏地一沉，他带着斥责，冷声：“这是我与皇祖母的事情，你提来做什么。”
窈窈被吓了一跳，眼神有些躲闪：“是我多嘴了。”
陆衡后悔语气太冲，他缓了语气，又道：“说点你自己的。”
窈窈抚着金橘罐上的菱纹，不敢开口。
陆衡肃声再道：“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
窈窈紧抿着唇。
陆衡又道：“君无戏言。”
窈窈不大敢相信，好久好久才轻声问道：“真的吗？”
陆衡颔首，重声：“我说了，君无戏言，什么都答应。”
窈窈咬着唇，挣扎许久，终于开了口：“我想回桂花巷，做个普通人。”
陆衡一滞，僵硬而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旋即起身怒喝：“滚！”
*
窈窈真的滚了，她踏出殿门的那一刻，听到殿中瓷器落地声音，一件两件三件，再后来，她也数不清陆衡砸了多少。
于溯躬身上前：“属下送您回桐春殿。”
窈窈快步往宫门外去：“不必。”
然，于溯还是跟在她后头，她走得很快，于溯始终跟在她身后三米，待到了桐春殿宫门，于溯方站定唤了一句。
“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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