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角[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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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折(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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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馆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农历新年,程孟蓁本以为师兄们和学员都要回家过年,只有大师兄和自己留在武馆,这个年过得应当不会很热闹。

没想到才过了农历初一,前来给秋继准说媒的媒人都快要把武馆的门槛给踏平了。

秋继准过了年十九了,是整个广州城最年轻的教拳师父,身形又高大,长得又一表人才,收获了不少单身姑娘的青睐。武馆才刚刚开始,秋继准本没有娶妻的想法,却架不住那些媒婆们的一张巧嘴,最后他与一位乡绅的女儿结识了,女孩儿名叫沈良睇,听其他师兄说,沈良睇的祖父是前清的秀才,沈家在这片区域也算得上是个名门望族。

过了春天,沈良睇和师兄也渐渐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三书六礼过后,新娘子跨过火盆过了门。

成亲的那天,按照广东的习俗,程繁之托人送来了一对金手镯,可他的人并没有出现。

大概是很忙吧。

年初的时候程孟蓁就给他回过一封信,翻了半夜的辞源才想好的措辞,又写坏了十几张纸,最后才满意地将信寄了出去,几个月过去了却再没见到回信。每次邮递员来的时候她都要问问有没有她的信,可都是一场空。

“也有可能是丢件了。”问得次数多了,邮递员便这样解释给她。

成了家,秋继准更加卖力地教拳了,又得了丈人家的资助,他计划多开几家武馆,常常忙得见不着面,好在武馆里琐碎的小事都由沈良睇打理着,他在外便能更加放心。

程孟蓁不是陈阿公的入室弟子,且她跟在陈阿公身后学武也才半年,武馆里师哥们去香港参加拳师的活动她也并没资格参加。因着这个活动,武馆里的师父都去了,只剩下她和沈良睇在家。

这日她正打算再给程繁之写第二封信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她打开门,沈良睇站在外头,见门开了就自顾走了进来,坐在她的椅子上,目光瞥到了她桌上半合的书页上,“哟,在给四爷写信呢。”

程孟蓁杵在门口,手还扣在门闩上,“师嫂……你有什么事吗?”

“把门关上,我有话对你说。”

程孟蓁关了门,沈良睇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露出旗袍下的尖尖的鞋尖儿,“孟蓁,你打算在武馆待多久?”

“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她站了起身,走近她,“你——是女的吧。”

程孟蓁只觉得背后陡然僵住,凭空生了一身的冷汗,她看着她的眼睛,咄咄逼人的气势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她低下了头,逃过她的目光。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是么?”沈良睇突然上前抓着她的衣领向两边扯开,露出了胸前裹着的粗布,“那这是什么,你给我解释一下!”

程孟蓁忙拽开她的手揪住了衣领,一双眼睛通红的,死死地将她看着。

“他们不知道,可我也是女人,你骗不过我。送你来的四爷,知道这件事吗?”

“这件事跟他没关系!”她忙撇清关系。

“好,我不追究是谁让你这么做的,但是武馆你是一定不能再待了。”她后退了一步,抱着手臂,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你今年十五了吧,再大一些就该嫁人了,你要怎么瞒得住。”

程孟蓁没再说话。

“趁他们都没回来,收拾东西自己走吧。”

沈良睇推开门走了出去,只留下程孟蓁还站在原处,撑着墙站着。

冷汗划过后背,凉飕飕的。

自来到武馆后,她从未觉得夜晚这么长过,睁眼看着房里昏暗的汽油灯上撒下来的阴影,这一晚好像怎么也过不完。

自沈良睇过门来,他们虽然生活在了一起,可自己从来没和她单独待在一起过。

可怎么就偏偏,偏偏被她知道了。

若是不管她继续留在武馆,以沈良睇的性格,这件事迟早会弄得全武馆的人都知道,到时候就不光是难堪了,传到外头甚至连武馆都会被人说闲话。可若是离开武馆,离开武馆能去哪呢?回天津是绝不可能,可是除了天津,她根本认不得哪是哪儿。

就这样睁着眼一直到鸡鸣声响起,程孟蓁拖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从床上坐了起来,拿出了那个从天津带过来的旧皮箱子。

她最终还是决定了不告而别。

沈良睇有句话说得没错,趁他们都没回来赶紧走,至少不用再编出自己都不信的理由告别。

广州人一般都起得比较早,沿街的茶楼已经开张了,菜市场的小贩们也在热闹地吆喝着。程孟蓁戴着帽子,低头匆匆走过人群,往火车站的方向走去。

她坐在火车站里,售票员播报着去哪去哪的车票在售,她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一年多前的广州,是人间地狱,而如今的广州,却是个繁荣地。

所有的伤痛,都仿佛能被时间冲刷干净。

她面前坐着的是几个学生模样的少男少女们,约是打算暑假去什么地方玩,聚在一起高声谈论着今早报纸上北京政府惩治策划□□操办者的事。□□,她也听过的,是袁总统做的,听说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看着他们的样子,程孟蓁想起自己以前也做过一个梦——穿这样的衣服、剪这样的头发去上学。很小的时候,母亲抱着她,看着那些下了学的女学生们,曾给她过这样的期许。

人一没事做,就喜欢胡思乱想。

“卖报咯!卖报咯!先生要份报纸吗?”

火车站里响起一个稚嫩的童声,程孟蓁寻着声音望去,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抱着一大份报纸,一个座一个座地问着。

“这里,来份报纸!”她朝那个孩子招了招手,男孩见了忙跑过来,递给了她一份报纸,“三文钱,谢谢先生。”

她给了钱,接过报纸。果然头条说的就是黎总统、段大帅惩罚惩治帝制策划操纵者的事,说一共抓了八人。

那时候的读书人,或穿长袍马褂,或穿西装长裤,像她这样穿得像是珠江边拉船纤夫的人在看报纸,难免叫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你也识字?”一个女声在她的头顶上方响起,她抬起头,是方才那些学生中的一个女学生。

程孟蓁讪讪一笑,“看得懂一点。”

女学生坐在了她旁边,“那你觉得这篇文章写的怎么样?”

程孟蓁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说:“挺……好的。”

“我跟你说,这篇文章全是假的,根本没抓到那么多人,他们就抓到了一个,其余的全一早知道消息就跑了。”

“哼,娃娃家的谈什么政治。”坐在对面的一个戴眼镜的老者忽然讥笑道。

女学生不乐意了,高声道:“政治是民族之大事,三岁小儿也有讨论政治的权利。”

“妇人之见!”老者也不让。

“你!你这是愚昧的旧思想,迟早要被新思想吞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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