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言情 > 王后心怀蜜谋 >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1/2)

目录

那日之后, 岁行云与李恪昭再也没有私下单独相处过。

倒也无谁刻意, 实在是局势愈发山雨欲来,所有人的心弦都绷得一日紧过一日,两人各有事忙, 分不出多余精力在儿女情长。

蔡国的饥民之乱在隆冬时节被平息。

但正如冰封的河流,表面看似无澜, 冰面下却是千里暗涌, 或许只需小小契机就足以重卷惊涛,破冰裂岸。

自天命十六年冬到天命十七年春,不过短短一季, 仪梁城就逐渐进入一种看不见、摸不着, 却人人皆有所感的萧条紧绷。

贵胄之家纷纷借各种理由将家眷送出仪梁,城中各大商号也隐隐望风而退。

至仲春时, 坊间街市已较往日清冷许多,市面上各类物品逐渐短缺,物价再度暴涨, 平民苦不堪言,民怨再起。

天命十七年六月, 蔡国三十万大军攻打苴国杜雍城失利的消息传回。

与此同时,去年苴国质子素循那不名誉的死因也被有心人旧话重提。

坊间闲人将素循之死结合蔡国攻苴国之事一琢磨,再被加之有人刻意推波助澜, 民意几乎在朝夕之间就呈即鼎沸之势。

甚至有市井说书人开始借此杜撰故事含沙射影,使得城中议论纷纷。

明眼人都知,这背后必定有人撑腰授意, 蔡王与上将军卓啸之间已彻底到了撕破脸的时候。

“……城中议论大致分了两派。一派说,当初上将军卓啸以丰富统兵经验判断攻苴胜算不大,蔡王却一意孤行,暗中除掉素循,以此断绝卓啸与苴国继续维持友盟的后路,迫他不得不顺从王命调兵打这必败之仗。”

飞星端起茶杯豪饮而尽,擦擦嘴接着道:“另一派则暗指,素循之死乃苴夫人所为,与蔡王毫无关联。只是那时卓啸收受苴国使臣重金贿赂,故与蔡王虚与委蛇,找出种种借口不愿攻苴。”

说穿了,没谁当真要关切追溯素循之死的真相,不过是蔡王与卓啸以素循之死为由头相互甩黑锅,争夺民心向背罢了。

“卓啸这厮真要反。”叶冉神情沉肃,如临大敌。

数年来,蔡王意在友缙,攻苴或薛,而卓啸则意在联薛、友苴,攻缙。

只是之前蔡王压制卓啸尚算游刃有余,故而双方互有让步。

如今蔡王尚未收回在去年冬之前失去的民心,又遭此重创,明显是再无力弹压卓啸了。

这对缙质子府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而且,近来仪梁四门不但加紧了出入盘查,布防也似有变动。我让伏虎与瑶光、天枢暗中探过数回,城门卫与城中卫里出现了许多生面孔,”飞星补充道,“我总觉得卓啸像要封城了。”

李恪昭以指节轻叩桌面,神色冷峻:“飞星,让无咎做好接应准备。叶冉,尽快设法将府中不会武的人送出城先走。”

除了十二卫与西院那三十来人,府中可还有老大夫以及仆妇竹僮等,加起来也有二三十。

虽都是奴籍者,李恪昭也从未打算丢下他们自生自灭,一切部署全将他们囊括其间的。

“欸,我记得岁氏神巫曾托梦与你,说卓啸将在今年入秋后动手,”叶冉忽地看向岁行云,“那神巫讲没讲具体是哪日?”

岁行云被问题得个哑口无言。

缙史上就只一句“秋,上将军卓啸窃国,弑其君”,并无具体日期。

在叶冉与飞星期待目光的凝视下,岁行云硬着头皮憋出一句:“没。你们当神巫是絮叨话痨啊?哪会说这么细。”

见叶冉、飞星似还有话说,李恪昭敲敲桌面:“不要为难她。求神不如靠己,随时做好准备便是。”

容茵也是需要先被送走的那一批。

容茵浑身发颤,眼中浮起泪光:“姑娘、姑娘不与我一道么?”

“你忘啦?四方令每半月就会来府中‘探望’公子一次,有时对方携夫人同来,我便也得随公子一同去迎。若我走了,公子如何对人解释?”

岁行云避重就轻地安抚笑道:“别怕,出城后你紧跟着老大夫他们就是,十二卫中的天枢、天权也会一路护着你们寻到接应的人。”

容茵抹着眼泪欲言又止。

“前些日子我对你说的话可都记清了?我已替你除了奴籍,带好你的名牒,从今后你就是自由之身,想怎么活都行。”

岁行云将一个小包袱塞到容茵怀中,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这里头是一袋金瓜子,还有切割后的火齐珠原石,你也带好。倘使我没能活着到缙国,这些东西便归你。若到了缙国实在不知该做何打算,你就去屏城寻一个叫做卫令悦的人。告诉她,你是我的家人,她定会照应你。”

“姑娘!”容茵落下泪来,哽咽到再说不出话来。

“别怕。我只是做好最坏打算,并非要去寻死,”岁行云抱住她,轻拍她的后背,“这一年多来承蒙你诸多照顾,奈何我有太多事要做,无以为报。若咱俩都活下来……”

岁行云顿住,笑着摇摇头:“罢了,说这些也没意思。你先往缙国等我就是。”

七月初八,立秋。

虽早知“天命十七年秋”是蔡国在劫难逃的坎,但当岁行云身处其间,亲眼见这繁华富庶的大国王都在不到一年内就盛极而衰。

今夜又目睹这城在转瞬间就沦为人间地狱,才知史书工笔短短数行,背后留白多少血泪铸就的惊涛骇浪。

史载无误,蔡国上将军卓啸动手就在立秋之夜。

可史书未载其下手之残酷狠辣,竟于弑君并血洗王宫后,又马不停蹄在全城范围内展开清剿式屠杀,对王族宗亲及拥戴蔡王的重臣之家行灭门之举。

亥时月白,皎洁清辉下本该万籁俱寂,仪梁城却火光四起,杀声震天;暗夜之下的街巷随处可闻哭嚎奔逃之音。

在蔡王伯田之道府外的一条偏僻小巷中,满身狼狈血污的贞公主拦与李恪昭等人狭路相逢。

乍然遭遇,双方都有些错愕,险些就刀兵相向。

好在月色皎洁,岁行云眼尖,依稀辨出那是贞公主,赶忙开口轻唤了一声。

“缙夫人?缙六公子?”

相互确认身份并明确互无恶意后,贞公主拎起裙摆小跑上前,握住了岁行云的手。

她发髻早乱,头上步摇欲坠,身后只跟了五位死侍。谁也不知她今夜遭遇了些什么,也不知她这是欲往何处。

她紧紧捏住岁行云的手,喑哑着嗓音飞快道:“别走东门,也别去城郊布庄!上月底,岁敏无意间对齐文周提及你们去年曾去过布庄,齐文周便设法前往四方令处核查了你们这一年多的出城备案记档。五日前布庄已被卓啸派暗卫剿了,设了伏在等你们!”

岁行云闻言瞠目,庆幸无咎已在两个多月前就已趁着商贾退出仪梁的大潮,将布庄的人全撤进了东郊山中待命。

既卓啸是上月底才去,想来只得了一座空宅吧?

贞公主不等她答话,急急又道:“王宫陷落,北门早已不保。东西二门守军全被换成了卓啸的人,出不去的。随我从南门走吧。南门守军多是我田氏子弟,或有一线生机。”

岁行云不敢擅自定夺,扭头看看李恪昭。

“我以田氏之名起誓,绝不会害你们,你们信我!”贞公主的眼神与以往全然不同,在绝望之下迸出不可思议的光芒。

“公子?”岁行云以肘碰了碰李恪昭。

李恪昭道:“此刻南门守军必正与卓啸的人马激战,南门才最难出。质蔡数年,蔡王对我照拂有加,今夜田氏遭此浩劫,既遇见了,我能救一个算一个,多少算还他点人情。公主若信得过,跟我们走。”

最终还是自东门出的,只是姿态不怎么雅观——

先从坊市间一家事先买通的赌档地下暗门借道,绕到东门城墙一处偏荒死角。

那里有个狗洞。

不过,此时此刻,狗洞就狗洞吧,总比身首异处要强得多。

此时卓啸的重心还在城中田氏各家,加之李恪昭这些年种种未雨绸缪的事前功夫没白费,一行五六十人竟就这么安然无恙地出了城。

避开官道,从城郊荒野阡陌进了山间林中,暂时可以稍缓一口气。

众人在溪边喝水、小歇时,岁行云掬水泼面,随口对李恪昭道:“公子该庆幸目前并无史官近身。”

否则后世史书就会多一行,“缙公子率众,自东门狗洞鱼贯而出”,那可真要威风无存了。

“很好笑吗?”李恪昭瞥她一眼。

岁行云撇撇嘴:“我没笑。苦中作乐罢了。”

对后人来说,这一切只是史书上轻飘飘的“窃国”二字,连具体是哪日都不会清楚。

可她“来”了,她亲身经历了,那二字就成了有声音有气味的具象场景。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