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第十九章（1/2）
这次跟萨麦尔交手后，再见面时他们两个就能平和地聊起天来，他们本身就是旧识，互相对对方的经历也有耳闻，再熟起来不难。有一次他们一起喝酒，萨麦尔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眼光看着他，然后耸耸肩，说：“你一直都很天使，所以我不懂，你跟陛下一开始怎么会聊得来？”
“什么？”
萨麦尔喝了一口酒，语速很慢地讲起了一段话：“天使，虽说自诩为神圣高贵的种族，却只不过是神的传话筒而已，是缺乏自我意识的顺从的工具，没有会反抗的，鲜活的灵魂。他们没有性别，也不会追求欲望，心甘情愿地压抑自己的意志于过分压抑的教条之下，如此的乏味无趣——是不是觉得不顺耳，猜猜这话谁说的？”
他刻意把语气放得呆板，但米迦勒可以轻易想象出那个人说出这句话时，语气里的慵懒和轻蔑。
“……看来非魔王陛下莫属了。”他笑道。
“是。他比我们更享受恶魔这个身份，也比我们更适合当一个恶魔——这不用多说，他可是我们的王。”萨麦尔有些意外他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抵触的样子，他眼神诧异地随便笑了笑：“一开始知道他喜欢上他以往最瞧不上的天使，我真的很惊讶——虽然你跟其他天使不太一样，其他天使有的品质你都有，可你让人看不透。但我更意外的是，他最近几百年来私下的作风确实有改变，洁身自好又修身养性，跟从前的情人都保持了距离，他还是天使时都不曾这样。地狱哪怕对婚姻的忠诚度都要求不高，我和我妻子都各自有情人，你们这种关系他能做到这个地步，看来确实很喜欢你。”
“要维持一段稳定的关系离不开自我约束，双方都是一样。”米迦勒的语气平静，眼中如清透的镜面一般没有波澜。
“责任和约束是构成天使的一部分，众所周知。这对你来说是顺理成章的，但是……”萨麦尔的眼神颇有几分意味深长：“恶魔不会没有回报地付出，你有思考过，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或者说，他真正想要的回报，你付得起吗？”
米迦勒一愣，压在心里很久的猜测突然再度浮现，不过他很快回神：“这就不是需要劳烦萨麦尔殿下操心的事了。”
萨麦尔眼神探究，但从这个年纪和他相较甚至可以算是年轻的天使的脸上，他确实看不出什么，最后也就放弃了。
“如果不是从前有过和你一起领兵作战的经历，我对你的看法可能会跟其他人一样。副君殿下，他们如果见过你工作时的样子，就一定会认同我的看法——你虽然是天使，但比恶魔可怕得多。”
他言尽于此，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后转身离去。他一路往前走，越过转角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依靠在窗台边，仿佛等待已久。他像是被炫目的灯光刺伤了眼一样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倚靠在半开的窗边的女人身姿慵懒，黑色的长发像是柔亮的海藻一样丰密卷曲，只以几朵红玫瑰作为装饰，一件简单的绸缎黑裙愣是被凹凸有致的身材穿出了风情万种的气场。她肤色剔透苍白，五官却显出浓丽至极的张扬，眼尾微微上扬，宛若带着钩子，目光流转时，仿佛可以让所有男人立刻迷失自我，心甘情愿地臣服在她编织好的网中。
她的背景是高悬的弯月，繁华的夜景，而这些都在她的美貌面前显得苍白无光。
——这个可以一眼可以让所有男人失魂落魄，患得患失的女人，是萨麦尔的妻子，魔女莉莉丝。
“没想到你真的会来这里。”萨麦尔扯了扯嘴角，神情冷漠。
莉莉丝不说话，她抬起手臂懒懒地扶了扶发上的花，裸/露的手臂在月下如同上好的凝脂一般，美得毫无瑕疵。
“又来狩猎你的新目标了？这次是谁呢？”
“我听说天使长在这里。”莉莉丝说。
萨麦尔连扯出来的笑都不再作出：“你连天使长的主意都敢打了？”
“我有事请他帮忙。”
“他是地狱的敌人，所有魔族最大的威胁，你觉得你能请动他帮忙？”
“他是路西法陛下的恋人，你说他是地狱的敌人？”
“你和我还是夫妻，你不也有众多情人？他是光之君主，天堂最耀眼的天使，或许看在路西法陛下的份上，他能够暂时容忍地狱的黑暗，但你让他把这种黑暗带回天堂？我以为夜之魔女不至于如此天真。”
“你知道我要请他帮我什么事？”莉莉丝垂眸。
“我不知道，也没有兴趣。”萨麦尔漠然道：“只是劝你不要做无用功。”
话说到这里，似乎就没什么可以再说下去的了。夜晚的凉意从窗边流入，冰冷的感觉沁入肌肤，莉莉丝透过窗户，看见魔王的车驾离去，知道要见的人已经随之离开，便从窗台边站起：“我不会放弃，你无法每一次都阻拦我。”
“那随你便。”萨麦尔说。
她从前从未想过，有一天他对她说话时会用这种对待陌路人般的冰冷语气。可她现在居然都能习惯了。
莉莉丝轻轻笑了一下，屈身行了一礼，转身款款离去。她的影子被来源不同的光散得很模糊，可萨麦尔却在她背后一直看着，看着，直到那个影子，连同她的主人，一起消失不见。
他的影子和他的表情一样冷清。
……
不得不承认萨麦尔的话确实对米迦勒产生了些影响，回去后，他还是不自觉地一直在想他的话。他走神走到连在闲翻书的路西法都察觉了，他转头打量了他一会儿，把书放下，伸出手臂把米迦勒抱到腿上，抓着他的手腕轻轻地握了握：“你今天有点心不在焉。”
米迦勒应了一声，又出神了一会儿，才侧头看他：“我今天跟萨麦尔聊起了一些事。”
“嗯？”路西法的声音很轻，哪怕只是从喉咙里发出这样一个单调的音节，都能觉出十分柔软的情绪来。米迦勒看了他一会儿，轻轻贴住了他的额头。
“你知道我跟萨麦尔从前一起天使军团任职时，曾经有过合作吗？”
“嗯，他说过。”路西法点头。
“他说，地狱的人对我的认知都建立在他们没有见过我工作时的样子的基础上。”米迦勒沉吟了一会儿：“天堂的人很少会这么说我，我一直认为我工作时跟平时差别也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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