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第三十五章（1/2）

米迦勒跟昔拉同路走出去时，背后乌压压跟了一队天使。

昔拉穿着一身束腰长袍，步伐稳健地走在前面，而米迦勒在后面走得不徐不疾。照理说昔拉这样的行为对他的上级米迦勒不太尊重，身后的天使想出声，却被米迦勒抬手止住了，他们只好一直挂着欲言又止的表情，一路跟在两位上级天使的身后。

迈出厅堂，人也减少。当走至门口，人影逐渐变得稀疏的时候，米迦勒停下脚步，望着前方突然出声说：“我跟乌利尔之间，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他停了下来，身后的天使也跟着紧急停下。他们踌躇了片刻，往后退开了一段距离，只余昔拉跟米迦勒一前一后站着。

清朗的声音划过耳畔，昔拉停下步伐，转身望着他，修长的身姿在天边一轮疏淡的月亮的比对下，越显孤高。

建造宫殿的山下是苍凉的旷野，零星生长的树叶片稀疏，干枯扭曲的躯干之上尽是锋利的树枝，尖锐得像是可以划开灰蓝的天空。然而长于温暖繁华的第七天，常年沐浴在圣洁诗歌中的杀戮天使立于此处，竟与这场景丝毫不违和。

“不过就是听听一些旧日趣事而已。米迦勒殿下觉得我想什么了？”

“我无意揣测昔拉殿下的想法。只是说一些事实罢了。”米迦勒淡然说。

昔拉轻笑出声，似乎为米迦勒的坦诚感到有趣。他的六扇羽翼在月下无声地展开，一根根纤长的飞羽在舒展时少了平时利刃寒锋般的威慑感，不再危险得令人胆寒，反而像是入水洇开的墨滴，显得惊人的奇异与美丽。

他并未起飞，只是维持着羽翼展开的样子，一直打量着米迦勒。

“我一直很好奇，他那么雷厉风行地解决了我在他手下安插的人，又几百年不愿意给我好脸色看，是不是就是因为我当时告诉拉菲尔的那些话被他知道了。”

米迦勒面色平淡，并未答话。

昔拉等了一会儿，轻微垂眸，样子竟有些稚气：“我当时不知道那些事是真的，只想着整整你，所以捕风捉影，胡乱编造了一些，没想到居然歪打正着，还闹得那么大。乌利尔气急，我也很意外。”

“过去的事不必再提。”米迦勒说。

“也是，都是过去的事了。”昔拉低声喟叹着，他自顾自沉思了很久，复又抬头的瞬间，被笑意点亮的面容仿佛山谷中千万朵摇曳的幽兰同时盛开一般夺人心魄。他看着米迦勒，口气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放心吧，米迦勒殿下。我没有想和你过不去的意思。在天国跟副君作对，我不至于这么想不开。过去的事，既然殿下都既往不咎了，那就到此为止吧。”

他说完以后，不等米迦勒答复便展翅飞走。月色下他的羽翼宽大而瑰丽，一边的阴影遮住另一边，一明一暗的不对称感使得这个世界上人人闻风丧胆的天使像一只绝无仅有的皇蛾阴阳蝶，显出极致的美丽与脆弱。米迦勒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做个手势让身后的天使团退下，自己也飞走了。

回到半途的时候，昨日那种大雾又再度泛起，浓稠的白雾几乎把悬崖对面的景色完全盖住。米迦勒知道这种雾对眼睛确实不好，抓紧回去了。开门时房间里一片昏暗，他也不顾，先找出蒙眼的系带来仔细扣上。费尔似乎闷坏了，一路雀跃地跑过来扑到他脚边，奶声奶气地叫了几声，被米迦勒挠了几下头之后又舒服地在他手心里蹭了蹭，然后跑开了。米迦勒失笑，想起当初说雷豹操控云雾的能力在迷雾大陆正好可以派上用场的是拉菲尔，结果现在让费尔成天看家自己跑出去的也是拉菲尔。所幸费尔智商不低，多年来早被教导得明白房间里的东西不能随便咬随便嘶，不然一天下来房间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子。

窗户是敞开的。从外面悬崖刮来的风将轻薄的窗帘吹得高高扬起，米迦勒走近的时候，皮肤被夜风吹得冰凉。

他伸手把窗户合上，又将窗帘拉好。知道有人进来了。虽然蒙住了眼睛，在雾气的作用下也无法感知到是谁，但费尔熟悉的人就那几个，要是不熟悉的，领地意识强烈的雷豹早把他驱逐出去了。

脚步声伴随着费尔细微的哼唧声逐渐靠近，米迦勒不懂对方这么一语不发的葫芦里是卖的什么药，只当是他遇到了什么不太好解决的事，所以困惑地歪了歪头，出声叫道：“拉菲尔……你又遇到什么事了？”

对方脚步声蓦地停住。

费尔在他脚边，有点疑惑似的“嗷”了一声。

米迦勒突然觉得不对，他想走过去，但紧接着，一声极重的脚步声已经近在跟前。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被人抓住肩膀，将身体重重地摁坐在窗台上。

尾椎骨嗑在冷硬的窗台上，一瞬间痛得发麻，米迦勒也有些发怒，抓着对方的手臂一扭，却被他反手扣住。他仰头，一声稍带怒意的：“你……”字未说完，就被人拉着领子拽了过去，然后，一个吻重重地落在唇上。

米迦勒一瞬间僵了。嘴唇被撕咬得发疼，但他全身唯有藏在系带后的眼睛眨了眨，其余地方一律未动。

他突然顺从了起来，所有怒气和攻击性都收得干干净净，只是抬起另一只没有被束缚的手，顺着面前的人的手臂，摸到手腕，手背，再到手指。一枚熟悉的，跳动着火元素的戒指套在那个人的指根，他呆愣地握住那只手，然后，渐渐松开了紧闭的齿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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