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非蒙（1/2）

飞锦在东营待了半月，白天虽清闲，可也得常常半夜听着哨声起来集合，前几次穿衣服慢了，还当众挨了羽童几顿骂。白天吃饭是大盆，晚上睡的是床板，都是胡乱捱过。不过飞锦到底是乡下来的，一两天也就习惯了。飞锦会说话，见人都是笑脸相迎，做事也小心翼翼，大家见他也是一副笑脸。

军队演练时，整个东营的办公室都空空的，只剩他和会计室有人。一来二去，也就混熟了。东营一共两个会计，一个房会计四十左右的年纪，胖乎乎的总是笑着，什么事都愿意帮忙。一个林非蒙，才二十出头，就是档案室的“前任”，大伙儿都叫他小林——他总是缩在会计室黑乎乎的角落里做账，也不抬头，飞锦真担心他害眼病。

飞锦见他们日日忙碌，晃过去时便主动提出要帮忙。他话刚出口，林会计少见地抬了一下双眸，又立刻低了下去。房会计和蔼的笑容突然凝固了一下，即刻又笑起来：“不必，不必，那是我们的活儿，怎么能麻烦你。”

飞锦笑道：“我倒也没什么本事，从前在舅家寄住，宗族的大账目我都有经手。后来到了我爹那里，也多少历练过一些。大忙我是帮不上，要是打打下手，我还是可以帮忙。”

“哎哟哟哟，可不敢！”房会计连连摆手，“您可不是普通人！”

飞锦的笑容一滞，又轻声笑道：“哪有的事。”

林非蒙从黑暗的角落里缓缓地抬起头来，不紧不慢地说：“小韩，我之前来的时候，有东西落在档案室了，能回去取一下吗？”

飞锦有些诧异——这几乎是他第一次听林非蒙说那么多话，之前他们照面，林非蒙也只是点点头招呼罢了。飞锦没想到他的声音竟然这么动听，温柔得像三月里带着沁人花香的春风，软软的，又轻又慢。

林非蒙见飞锦迟疑，便道：“我知道规矩，你看着我拿就成。”

飞锦微笑着点了点头。林非蒙放下笔，把账目本合上整齐地叠好。他站起身来，轻轻地将椅子推进去，整了整衣角，才走到飞锦面前，说：“走吧。”

这是一个傍晚，办公楼的灯还没亮起来，只有昏黄的天光从窗外映照进来。他们走在昏暗的走廊上，林非蒙在前，飞锦在后。林非蒙高大纤瘦的后影笼着飞锦，他的脚步又轻又稳，不知为何，飞锦突然感到心中无比地安宁——这是几个月来，从未感受过的安宁。

林非蒙从办公室的抽屉里取出几本书来，他一本一本地翻开给飞锦看——有几本的扉页上写着“林非蒙”，有几本上印着“炎城图书馆”的印章，还有几本上，潦草地写着“桑啸”两个字。

“桑……啸？”飞锦不由自主地轻声念出。

林非蒙翻书的动作忽然停顿了一下，随即淡然笑道：“一个同学，他借的。”

“哦……他也在这里工作？”

“他不在这里了。”

飞锦见他迟疑的模样，想是不愿说，于是调转话题问道：“林会计也留过洋？好多洋文书，我是一点看不懂。”

林非蒙捧起一本书，看着封面说：“去过。也有中文的，像这本。”说罢将手中的书在飞锦面前晃了晃。

飞锦接过来看了看，噘着嘴摇了摇头说：“字是认得，连起来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林非蒙只管整理着桌上的书，头也不抬地说道：“这是教人发电报的——你知道电报吧。”

“知道，”飞锦舒了口气，“我舅家去了萧城，咱两家有急事的时候，就让我去找人发电报——林会计，你也会呀？”

“这是我爷爷的旧书，闲来无事看两眼而已。如今军中多用电话，会打电报的不多。”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