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1/2)
傅念归说:“你是疯子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穿着一身红衣,明明是个月朗风清的人物,为什么要手染鲜血……”
东方尹说:“洛中画舫因为唱错了词被打死的歌女,我爹每天因为自己仕途不顺打我,这些事情,二殿下你怎么不去骂施暴的人惨无人道呢?”
他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什么月朗风清,不过是骗人的!红衣,是我娘在画舫的时候爱穿的!她让我扮成这样,不过是因为这样,这个软弱可怜的女人觉得我爹就会顾惜几分往日情面饶了我,然后呢,那个畜生,他……”
东方尹眼中含泪,几乎说不下去了:“他志得意满,成了羌族的族长,他还有什么不满的!他不满没有得到羌族最完整的力量,所以要我找神圣女的孩子,我没办好,他又打我,他喝醉了,看到我的红衣,把我当成了我娘,那真是个糟糕的夜晚,泯灭了我都良心,霍兄,你被我骗了,我根本不是什么好人……”
霍朗之完全震惊了。
东方尹又说:“你们或许会问,我为什么反抗不了他,因为从我娘死了开始,他总是担心我会把他做过的事情说出去,我被他锁在山洞里面,我根本不能行动,我是经历了那件事之后,再三向他保证,用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换来的自由,这几年才在外走动的,多可笑啊,我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撩起红衣,手腕上的伤痕经年累月,已经刻入骨头了。
他撩起袖摆,那伤痕就像诅咒,终于展露在世人面前。
东方尹说:“我不是好人,我配不上你,霍朗之,你是太阳啊,人间配不上你,肮脏的人太多了,有了这个瘟疫也好,毁灭人间吧,一切重来,你也可以解脱了。”
傅念归再也忍不住了,冲上来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他打了东方尹一拳头:“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人!渣子!总是做出一副举世皆浊我独清,举世皆醉我独醒的样子!暗地里做着猪狗不如的事情!就算你是很惨,你想报复你爹,我觉得我完全可以理解,可是为什么要伤害那些与你无关的人呢?”
“你这样和你爹又有什么区别?世人轮不上你来拯救!你不配!”
东方尹擦了擦一脸血,道:“人间就这样,你们放弃吧。”
霍朗之还没反应过来,傅念归的拳头如雨点一般朝着东方尹身招呼过去,他忍不住骂道:“我打不醒你还打不死你吗!”
霍朗之终于明白了,为何东方尹总是穿着红衣,不是因为他潇洒飘逸,是因为他心中有恨,他轻摇羽扇,不是翩然世外,恰恰是被红尘羁绊。他对这个世界没有反抗能力,所以他选择了恨,然后去报复更多的人……
他说:“东方尹,为何要让更多的人去体验你的不幸?你后悔吗?”
傅念归的拳头停止了,东方尹任由鲜血流淌,大概这是他出山以来最不体面的一次,他说;“没什么好后悔的,我不想认命,可是终究只能认命了。”
霍朗之看着他,不知道是同情还是漠视,道:“你告诉我,到底怎么解瘟疫,你已经犯过错了,积点德吧。”
东方尹说:“瘟疫不是我想出来的,也不是我爹,至于是谁,你们都认识,相信你们很快也会知道了,我没有办法解,但我只能说,本来你们可以远离这些纷争的,难道真的是圣女的孩子吗?非要入世来蹚浑水?我不懂,我不喜欢圣女,我厌恶羌族,对于你们俩,我不知道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霍朗之,我爱过你,所以我向你坦白。”
霍朗之说:“如果你毫无悔过的话,被你爱过,我觉得羞耻。”
他拉起傅念归的手:“走吧,很晚了,回宫吧,明天给你买糕点。”
傅念归愣愣的被他拽走,身后,是浑身滴血的东方尹。
吃饭的百姓都奉行“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原则,也没有人出言问一句,东方尹哭了,哭着哭着笑了:“哈哈哈,这就是人间,冷漠如斯,霍朗之,你还要坚持吗?”
良久,一个渺远的声音传来:“我坚信我的道,我自安然走下去,至于你,自求多福吧。”
他们走后,东方尹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又独自坐下来,拿起桌上的茶壶,直接对着嘴把里面的茶都喝光了。
“茶是好茶,只是人,已经不是好人了,罢了。”他站起身:“草屋不是家,我本以为今日向你坦白,至少能死在你手里,也算是一个解脱,却没想到,到底,是如不了我的愿望,人生孤寂如斯,这是我的命……”
东方尹步出屋去。
他没有入过仕,虽然以一首《无盐赋》闻名天下,世人却只知道东方公子的名声,并没有多少人认识他东方尹的真身。东方尹仰天大笑“道什么天下谁人不识君,我只说,朝堂路远无人识……”他一路朝城门那里走,“算了,这里已经没有我的留恋了,我就走吧,走到我该去的地方去。”
该去何处呢?他在梦里已经看见了,那个因为贪念作祟作恶了一辈子的爹因为不甘心屈居于那两人之下,意图刺杀那两人,被他们一剑贯心而死。羌族内部也乱了,瘟疫即将再一次盛行起来,而他们,也会在瘟疫中受到伤害。他叹了口气,此生唯剩不多的善意都留给了今日,到底没有说出口,他说:“可惜了,你们……莫去趟这次浑水了,不然,绝不会全身而退,倒是落得,家人全都惨死,和相爱之人天涯分离的下场……”
“霍朗之,我此生说过很多假话,一直戴着假面,但我有一句话是真心的,我真的爱上你了,也许你不稀罕,但我希望你平安,也是因为我当时在梦中感知到那人能换血救你的命,这才没有对他下杀手,算了,就当全了他残生和你的一段情吧,我走了,望你安好。”
角落里走出一个布衣老和尚,踏着芒鞋拄拐一步一步走到东方尹面前。
东方尹不解:“这位高僧……”
那和尚道:“善哉,善哉,施主可还记得洛中的一个土地庙?贫僧曾经四处周游,有缘得见施主。”
东方尹道:“不记得了。”
老和尚说:“当时施主告诉贫僧,你命并非由你不由天,施主却不以为然,如今发生这么多,施主还是这么认为么?”
东方尹说:“洛中?那应该是城西的皇庙,已经破落许久了,我卷了一条草席,带着我娘的尸骨去埋葬,大师,我依旧这么认为,你可以觉得我冥顽不灵,但是若是当时我认命,我如今也只是一堆黄土里的枯骨。”
老和尚说:“可是施主如今的模样,是死是活,又有何分别?”
东方尹说:“至少,我爹被我熬死了。”
老和尚说:“却不是死在你手里的。”
东方尹说:“过程不重要,我只看结果。”
老和尚便笑了,“善哉,善哉,结果便是,施主和那位曾经的挚友,今日恩断义绝了。”
东方尹目光渺远:“是我做的,我不后悔。”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