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2）

黄昏将尽，宅子里头四处都点上了灯盏。白天里头热闹非凡的景象转眼间成了满院子空无一人。

月光初露，洒在回廊旁的池水里，池面泛起了暗淡的光，晚风微微掠过水面，千层涟漪挑动起映入水中的星辉。

管事儿的老头子闭了长房的门，打点好周遭，冲着任平生邪魅一笑：“长孙公子，请回屋吧。”

平生直愣愣地望着长房的窗，直至屋里的灯火全数熄灭。

“小公子，快快歇下吧。”男仆问玉为他更了衣，又点燃了床头香炉。待他卧在铺里后，问玉解了他的发带细心梳理着。

“你，过来！”他迅速扼住了问玉的手腕，将其手中的玉梳扔出了几米远。

问玉吓得直哆嗦，跪在原地小脸涨得通红。

“你是父亲派来监视我的吧？我的一举一动，也是你报给了父亲？”

“我告诉你，这天底下，就没有我无法知道的事和不能看透的人！”平生狠狠瞪着问玉，眼神像极了一只狼崽。

只见问玉屁股底下的一块地板已经湿润了，任平生向来待人温和，谁能想到这小公子头一次发起火来是这么莫名其妙又是这么恐怖呢？问玉吓得不但尿了裤子，眼睛也是止不住地流泪。

“我……我错了，公子……”

“不要以为你会点读心术，再有个漂亮的脸蛋子，就真的能在这宅子里头混出个名堂了！你们这些无耻下流的人！”任平生本是无心管这大宅子里头的琐碎事的，可他偏偏后脑勺上还开了个暗眼，满院子的一举一动由不得他自己想不想知道。不过他也是怎么的也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终究还是没能信得过自己。

“小公子饶了我吧……是长公子，长公子听信了那些流言，觉得您和柳娘子有私交……便……便起了疑心，让小的来伺候您，一是让小的用读心术来探探你，二则……”

“二则他往日塞了花楼里的姑娘来却见我无动于衷，便以为男色更能魅惑我？”

“长公子这也是……渴求父子和谐……”

任平生看了看一旁溢出怪异气味的香炉，又上前捂住问玉的嘴：“把他们弄的这下三滥炉子给灭了，熄了灯，去清洗一下，再到我铺里来。”

问玉立即收住了哽咽，有些迟疑地退了下去。

平生着实对柳小娘有点意思，甚至说是非常有意思。

他是玄门直系嫡传血脉，是这“一蓑烟”大宅里头公认的玄法奇才。而柳十安——他那个废材父亲任无忧纳的第七个妾,却是这玄门里头唯一能与其较量的人。

实际上柳十安也就比平生大个两三岁。本是那青楼里头抚琴的歌姬，平日里也做点算卦解卦的行当。相传成日泡在各大花楼里的任无忧着了这柳小娘的魔，也不知是使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硬是将这般妙龄女子收入了自己房中。

问玉换下了湿漉漉的裤子，在后院的莲池里泡了足有半个时辰。还是止不住地流泪。他也很讨厌这般懦弱的自己，他比谁都恶心如此窝囊的自己。

可谁知道呢，他问玉曾经也是在大宅子里头众星捧月的公子哥的。只怨家道中落，他和姐姐都卖身为奴，从此便成了给人端尿的命。一开始，他也和其他童仆吹嘘自己当年的风光，怎知世人凉薄，加之自己又天生柔弱，问玉因此被童仆们联合揍了好几回。一旦遇上端尿挑粪这种下贱活，大家都扔给他。

“若不是家道中落……”问玉总是时不时这样嘟囔着。

家道中落，说起家道中落，实际上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怎样个中落法。就好像被人灌了药似的，问玉每每想要回忆以往家里头的事就头疼，只记得家里头似乎是唱戏的，屋里总是堆着各色各样的面具脸谱……

想到这里，他哭得更伤心了。问玉的哭向来是不自觉的，不闻声，只见泪水连连。

就这样挂着几行泪回了平生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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