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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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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事故后续处理还需要时间,余承芮的归属也仍旧在探讨扯皮状态,但元宵节后,他就得开学了。

这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节日,特别是在孩子的心里,他们可以在这天玩花灯吃汤圆,或者逛庙会,但过不了几个钟头,这一切就要告一段落。他们得背起书包,塞满寒假作业,回到教室里继续识字读书。而对余承芮来说,这一年的开学日,要更加难熬。

“我不想去学校。”他坐在床上,对童景熠哭闹。

“我也不想去啊。”童景熠倚靠着床沿感慨,“我也没几天就开学了,咱们是一样的。”

“以前都是妈妈喊我起床送我上学……”余承芮抱起被子,呜呜咽咽地哭,“我没有妈妈了,我也没有爸爸,哥哥,我不想上学。”他哭得说不成句,一个接一个打嗝,童景熠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这个难过的八岁小孩子。

“你还能再哭半个钟头。”童景熠装模作样地抬起手腕,看根本不存在的手表。

余承芮执着地吸着鼻涕回答:“我不去上学,我今天不起床,也不洗脸,我不去上学,一辈子都不去上学了。”

童景熠困扰地掏掏耳朵:“你懂个屁,你这辈子才过了几天,你今天要是不去,别想再呆我这儿了。”

余承芮撂下被子,继续哭,嘴上断断续续地说着:“你也不要我了,我妈妈也不要我了,我爸爸也不要我,你们都不要我,我讨厌你们,我讨厌你们……”

“我妈也不要我了!”童景熠暴躁地站起身,拎过床边的一双袜子,甩在余承芮脑袋上,“你这是什么毛病,你愿意跟我生活,就给老子听话,否则就滚!你妈死了,死透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继续把你当个傻子宠!”

说完这些话,童景熠气喘吁吁地拖过椅子坐着休息。余承芮独自呆在床上,没敢再开口说话,卧室里异常安静,只有他一声声的啜泣,清晰得叫人心痛。

许久过后,童景熠推门走出去,拿过来一双新鞋子。他把余承芮从被窝里拖出来,边替对方换衣服边说:“刚才话说得太重,我道歉。”

余承芮扬起满是泪痕的脸,童景熠接着说:“我成不了你妈,也没办法当你爸,但如果事情顺利,咱们今后得在一起生活至少十年。如果事情不顺利,你也可以选择去别人家里,我管不着。说实话,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别提再加个你了,以后搞不好得打光棍啊……”

套完衣服,余承芮没再让童景熠帮忙,自己把袜子跟鞋穿好了。

“可是我还是想她。”余承芮小声说,“我以后都见不着她了,我很难过。”

他说着话,泪水又迅速地在眼眶里聚集起来,他抬手抹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哭着。

童景熠蹲下去,后背靠床,拽紧余承芮的手,“我也想她们……我也想……可是能有什么办法,任何办法都不能再让她们重新活过来。”他很后悔跟景岚最后一次碰面时,没有和颜悦色地说句话。从十四岁开始到现在,他已经六年时间没有主动开口喊过景岚一声“妈”了,从来都是用“你”代替。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关于离开与悔恨的故事,但故事仍旧不停地上演。

我自己应该也算吧,童景熠痛苦地想。

被哥哥的情绪影响,余承芮也沉默着。

“不是,你们,赶紧啊,在这伤春悲秋呢?”梁桁丢着钥匙站卧室门口,哭笑不得地看着面前凑一起红眼眶的兄弟俩,“我可是起了个大早来的,开学第一天,再不快点儿,余承芮你铁定要迟到的啊。”

童景熠抽出两张纸巾,递给余承芮,“擤鼻涕,去洗脸刷牙。”

余承芮拖着步子走了,剩下梁桁依旧靠着门框看他,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也有毛病,你去做余承芮的监护人吧,特别合适,没人有意见。”童景熠推开他,揉着眼睛也去了洗手间。

梁桁抱臂跟在他身后,戳戳他的肩膀,“哭啦?”

童景熠停下脚步,扭头斜眼瞅他,眼球上密布着细小的血丝。

“我没有嘲笑揶揄你的意思,真的。”

“无所谓,反正我一直都这样,一直都没什么责任感,不懂管理情绪,性格不招人待见,没出息,心理阴暗,对老人小孩儿和宠物花草都没爱心。”

童景熠泄气般搓开额头乱糟糟的头发,冷眼看向窗外,很快,他又转回脸,看着梁桁说:“我知道我不应该指责我妈到底跟谁在一起,可是我真的,我真的不能痛痛快快地接受……”

“是的,你们谁都没错,有意见有情绪很正常,没必要因为她们去世就厌恶自己。”

梁桁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已经大概明白了童景熠家里的复杂状况。他不是家庭成员之一,只能给出这样的回答。

“我对不起她们,我非常难受,没有一天不在后悔。”童景熠蹲下去,蜷缩起身躯,“每个生日,她们都替我准备礼物,可那些东西全被我当垃圾丢了。我也很想啊,我也想她们,到底该怎么办……”

“哥哥。”余承芮抓着牙刷跑出来,看见童景熠哭了,把焦急的目光投向站在附近的梁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都来问“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我还是个外人。梁桁苦闷地想。

他把余承芮重新推去洗手间,安慰道:“没事儿。”

余承芮艰难地在梁桁手臂里转身,蹙起眉,“有事!”

梁桁看着余承芮红肿的眼皮,重重叹了口气,说:“你哥也就哭这一回,哭完就好了,你也是,以后得勇敢点儿,不能说哭就哭。去了学校,无论别人说什么,你能装可怜就装一装,装不下呢,就别理,这要求对你来说,有点儿高。不过没啥,你跟那些人,又不住在一个屋檐下,对不对?”

余承芮看着他:“可我真的很想我妈。”

梁桁吸一口气,心道也对,孩子总归要想妈的,外面那个二十岁的不正在想么。

“算了。”梁桁没辙了,“你在学校别主动惹事就行,有人欺负你,你打回去嘛,再回来告诉我们,我们给你撑腰。”

“不能随便打人啊。”余承芮纠结地看着梁桁。

“这是特殊情况。”梁桁挠挠嘴角,深感自己词库还是不够丰富,“校园生活嘛,自己开心最重要,当然,也不能忘记遵守校规校纪,跟同学和睦相处,还有,嗯……”

“没有了。”童景熠提着余承芮的书包走过来,搓搓通红的鼻头,“教导小孩子打人,您太可以了,不愧是传说中混过黑道的人。”不等梁桁开口,他又对余承芮说:“给你三分钟,赶紧给我搞完洗漱,不然自己搭公交去学校。”

“哦!”余承芮大声地回答。

发生在小年夜的那场事故,因为太过重大,占据着很长一段时间里市民茶余饭后的聊天主题,甚至有网络媒体专门做了专题跟进。因事故去世的四个人,他们的家庭背景与过去的故事,边边角角各种细节,在极短的时间里被翻出来,四处传播,真真假假,一波接一波。虽然专题很快就被撤掉了,但影响仍在,童景熠头痛不已。

他是学新闻传播的,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与利害关系,可同样他还是被牵扯其中的人之一,回到学校,还不知会面对些什么。而余承芮是更令人担心的存在,童景熠与梁桁一同将余承芮送进学校,等开学典礼结束才走,走之前,又特地去找他的班主任聊了半个钟头。

“我真是,疯了,对一个没关系的孩子上心成这样。”回去的车上,童景熠疲惫不堪。

梁桁笑道:“从今以后就有关系了,你这要走的路,还长得很。”

童景熠侧脸看他:“说的好像你走过这条路一样。”

梁桁:“我家有个妹妹嘛,她刚出生那阵子,尿布都是我洗,任劳任怨,模范大哥。别看现在长大了,还得时时担心她的感情生活,老梁他们不好意思开口聊的话题,全得我去说。”

童景熠:“一把屎一把尿地喂大了。”

梁桁:“你这人吧,真是嘴里没一句好话。”

童景熠转头看窗外,“早上就说了,我就这样,改不了的。”

梁桁笑他:“早上你还哭得像个……”

“你闭嘴!”

梁桁继续接自己的话茬:“像个小可怜,哈哈哈!”

童景熠拨弄着车上的小摆件,解释说:“我也不想哭,这不怪我,再说了,我憋了一个月,哭一回怎么了。又不会跟余承芮似的,晚上睡觉前一场,早晨起床,又来一场,没完没了。”

梁桁笑不作声,心说,那你还上赶着要照顾。

“你肯定在想,你这是活该,自找的。”童景熠突然眯着眼凑了过来,小表情里带点威胁的意味。他眼睛也有些肿,眼角泛红,早晨那通哭的结果,算不上狼狈,其实有点可爱。

赶巧路口的信号灯也红了,梁桁减速停车,两手搭在方向盘上,盯着他看。

“是这么想的吧?”童景熠坐回去,面儿上写着“我就知道”。

梁桁沉默了一小阵子,在红灯结束前,突然自顾自地笑了。

“难道我说的不对?”

梁桁脚踩离合器,窗外落着融雪的建筑与正抽条发芽的景观树重新运动了起来,他伸出手,大力地揉了一把童景熠的脑袋,说:“对,你说得很对。”

童景熠提起他的手重新放回到方向盘上,“专心开车,请。”

“好咧,听您的。”

这段时间,两人之间往来明显频繁了许多。余承芮早晨穿的那双新鞋子,也是梁桁买来的,说是新年礼物。

“一看你就不是那种会给弟弟置办衣服鞋子的人。”梁桁如是评价童景熠。

实际上,童景熠压根也不懂小孩子喜欢些什么。当外面的人正忙着买礼物、囤积年货的时候,他们则往返于火葬场、警察局和墓地,还要应付一波接一波的打听。家里的储藏室堆满了各式慰问礼盒,两人都没有打开看看的想法。

年三十那天中午,童景熠带余承芮去童晖那儿提前吃了团年饭。两人情绪都不好,童晖也满目愁云,吃过饭聊了几句便走了,没在那边多呆。街道两旁大大小小的商铺已经贴春联歇业,赶在小区门口超市关门之前,童景熠买了盒砂炮,塞到余承芮怀里。

“会玩儿吗?”回到家里,他拆开包装,打开其中一小盒,拿起枚绿色的,举手打算摔下去时,余承芮沙哑着嗓子说:“会吵到邻居的”。

童景熠不管不顾地,还是丢了出去,一声脆响过后,他说:“你不想玩儿就算了,别看这么二十几小盒,其实都不够我玩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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