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2)
回到营帐,烛火轻微晃动,顾易水直坐于屏障之后,肩背挺直如剑,双眸微闭,烛火的光印在他的眼帘上,薄唇紧闭,似在思索什么。
察觉到有人在屋内,忽而声音低沉:“可查出什么了。”
周敬之侧身一闪,转眼就到了顾易水身前。
“此人的确是柳亭不假,神医未退隐之前在江湖上便颇有名气,近几年更是一手掌管了梓仁堂,稍稍打听即辨真假。”
顾易水蹙眉:“那怎会是派他来如此危险的地方?”
“蹊跷之处可不仅仅在这儿。”周敬之倚靠着屏障,“你可知小大夫往日里在京城,都住在谁的别院中?”
顾易水身体忽地一顿,一个念头被自己猛地按下,只听见声音从喉咙中挤压出来,又涩又苦:“谁?”
周敬之一改素日放荡不羁之色,眼神骤然冰冷,嗓音却藏着一丝讥诮:“你的死对头——一品大臣赵誉文。”
现在京城局势看似混乱无章法,实则分为三派。一派以安郡王府为首,多为带兵打仗的军官出身,其中不乏看在老王爷面子上给他几分薄面的位高权重者。一派则以赵誉文为首的文官,向来主张削弱安郡王兵力,增强京城防护。最后一派无非是些双方都不敢得罪的墙头草,常常纷争中恨不得自己能瞬间消失,拿着每月的供奉便了事。
赵誉文不仅金榜题名当了状元,才干了得聪慧过人,虽然素日里不喜言语,但文辞犀利当今朝堂鲜少有人能招架,更何况其父为江南富贾,富可敌国,想要巴结他的人不在少数。
只是两人在殿前不合早已是众所周知之事。
可顾易水没想到的是,柳亭竟也和他有所牵连。
为什么非要与他有牵连。
“柳亭曾是赵府家的家仆,后来被神医看中,便开始学医,所以身份上查不出有何问题。后来派人去梓仁堂探查,才发现这家医馆才在京城开铺几年,就占了四家店面。”
“梓仁堂在京城名气之盛,一是名医妙手多,且市面上缺的珍贵药材却常备有,经查均由赵府采购。二是有人撑腰,其他医馆被抢了人源,却不敢声张。”
“最后是柳大夫在京的居所,也是赵府名下的一宅……”
周敬之看了顾易水一眼,莫名从他毫无表情的脸上看出几分恼怒,一时有些心虚,讪讪说道:
“王管家说,柳亭曾几番来过安郡王府,还打探过你的消息。只是府中规矩森严,想必没打听出什么的。”
顾易水沉寂半响,面沉如水,眉头紧皱。屋外风声喧嚣,不知道乘机寻找了从哪个缝隙,吹出了一屋子的野兽嘶喊声。
周敬之此刻坐立不安,也不敢再多言,正琢磨着哪个借口能让自己从这冰窖般的屋中逃出去时,却听见顾易水突然发声:
“此时他尚有用处,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往后派人盯着他,但凡探讨军事或储藏物资之处都不可让他轻易靠近。”
他像是累了,和着风声也逐渐低了下来:
“下去吧。”
周敬之急忙应了声,脚下生火,跑得马不停蹄。
直到脚步声彻底远了,顾易水原本挺直的脊背像是猛地松懈下来,冰冷的盔甲贴在身上,在寒夜中彻骨难耐,他抬了抬眼皮,原本晃动不安的烛火也逐渐安静起来。
眼神晦暗不清。
他开始剥离所有感情,抽丝剥茧般地回顾初见柳亭时地场景。
他顾易水,短短不过二十余载的生涯里,出生便被赐名安郡王,年少时随父上战场,见过马革裹尸的战士,也曾用一具肉血之躯顶着风刀霜剑而活。多年来浴血
奋战回了京却要被百般质疑,兵权一削再削,输了,被骂庸才,赢了,要被防备。也曾见过老王爷在秋收节会时红了一双眼睛,北边的宫廷喧闹繁华庆祝皇上国泰民安,府中却只剩下冷掉的酒和摔碎的酒杯。
多年来,自己在朝中表现着与世无争、毫无野心,尽力隐忍,收敛聪慧,却也时刻学着警惕、敏感、多疑。
明明处处都能寻到破绽。梓仁堂凭着医术和济世救人的胸怀在殿上尚能说上两句,其中不少大夫更是宫中名医,这种到前线吃苦的差事怎会落在当家之主身上。
如若当真只是听闻坊间传说,治疗腿伤的药材竟能准备得万无一失。甚至几番去王府都能找到自己外出的时候。
如此想来,竟处处是漏洞。
可是。
可是。
顾易水心中乱作一团,可是自己偏偏对柳亭毫无防备?
伤病处的初见、揣在怀里的蜜饯、冻伤的双手、马背上的“心悦”真的就像自己一开始觉得的那样源于干干净净的喜欢吗?还是说是名为爱慕的步步为营呢?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