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俗》 第一章 忆荣日记（1/2）

随着一个电子信箱被打开，电脑前的中年人下载了附件，解压缩后打开文件夹。

文件夹里全部都是奇怪格式的文件，但经过专业软件处理，最终显示为一段段文字，呈现在荧屏之上。

这并不是什么间谍用的加密文件，而是专业部门从一本日记簿中拍摄的某人日记，再转成文字，加密为特殊文件。

这日记不是连续记载的，该部门从数百篇日记中挑选出关键的几篇，特意发送给收件人。

从电子邮件中的内容来看，日记属于一名叫“石忆荣”的青年，虽然他的名字跟某部军旅历史电视剧主人公名字相似，但他并不是什么开国功臣，而是当代一个奔波各地谋生的青年。

随着中年人鼠标点击，日记按照记录日期依次呈现在他眼前：

“20X9年3月5日，天气：晴。

我终于来到这个传说中充满机遇的‘摩深市’，虽然这里的方言很难学，但好在他们也能听懂普通话，我相信只要肯努力，一定可以凭借自己双手，打造出属于我的一片天地。

毕竟，我有家传的手艺，而且面食在摩深市也很受欢迎。我需要的只是适应环境，尽快入乡随俗，与这里的社会融为一体，必然可以让我的面食得到大众欢迎。

当然，困难也不是没有。我万万没想到摩深市的物价，比我们家乡高出许多，要找一家租金便宜的店铺实在不容易。

不过，或许是我运气好吧！我终于找到了一位好心的房东，我借他的厨房蒸了一屉馒头，他吃得非常满意，直夸我的馒头不用就菜吃，都十分可口。所以，他同意先赊欠我三个月房租。

看来，过世的妈妈说得没错，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

现在，我终于可以一展拳脚了！爷爷说过，无论是修佛渡人，还是为国征战，都不如让大家吃饱吃好！

所以，我一定要用爷爷传下的‘石记’手艺，尽我所能，用面食带给大家幸福！

加油吧，石忆荣，你行的，爷爷会以你为荣的！”……

中年人看到这一段，心情复杂，因为他很清楚，石忆荣的爷爷是个什么人。那位老人家年轻时在五台山落发出家，但是当侵略者闯入家园的时候，他毅然还俗加入信仰者的部队，立下战功无数。

谁能想到这样一位老军人，他的心愿并非建功立业，也不在于宏图远志的救世济民，而是关注民众最根本的幸福。

与现代某些醉心功名者相比，那种朴素无华的老前辈精神，恰恰是现代最缺乏的。

鼠标点击“下一页”，日记时间已经是两个月后，继续阅读下去，中年人的心情开始变得沉重：

“20X9年5月7日，天气：阴。

看起来，我还是太乐观了，摩深市确实充满机遇，但各地来追求机遇的人也实在太多，竞争愈加激烈。

我的馒头铺刚刚有所起色，不知从哪里冒出至少五家同行。

六个馒头铺开在不到三百米的同一条街道上，这简直是疯了！

我尝过那五家的馒头，他们的手艺绝对不如我，但只有内行人才能辨别出。对于这条街道上的市民来说，馒头在他们口中没有太大差别，相似质量下，他们更加注重的是价格低廉。

于是，近一个月来，成为了我的噩梦。因为恶意竞争开始了，先是最新来的馒头铺推出了‘买十赠一’的优惠活动。

我开始并没有搭理，可是其他馒头铺很快就加入了这危险游戏之中。

离我最近的馒头铺宣布‘买十赠二’，我依然不为所动。

可是才短短十天啊，其他五家馒头铺全部被卷入其中，而且优惠已经降低到‘买十赠五’。

在这十天里，我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到了第九天，我蒸的馒头，一个都没有卖出去。

但我并没有就此屈服，毕竟我的面食手艺不仅仅只有馒头，我又推出了豆包、肉包、菜包、花卷等等。

多种花样面食的推出，确实暂时缓解了我的危机，可是那也只是‘暂时’。

因为，很快同行们纷纷效仿，各种仿制品伴随着愈加恶性的价格竞争，又将我压得喘不过气来。

房东开始沉不住气，他昨天来探访我，虽然没有明说什么，但在五分钟的时间里，七次暗示我先将这两个月的房租交上。看起来，他对我已经失去了信心。

我不忍心让好心人吃亏，便咬牙将自己打算扩大经营项目而存下的资金，先交了出去。

但是，我非常清楚，资金匮乏将直接影响我日后的竞争力，这无疑对我来说是雪上加霜。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是就此认输，还是继续熬下去，等待奇迹的出现？……”

中年人看到石忆荣的遭遇，不由皱起了眉头，其实何止是一个小小馒头铺，就连在国内新兴的共享单车行业，都遭遇过类似的情景。

一个成功的典范出现，不仅未能激发更多创新项目的出现，反而往往会让盲目跟风者接踵而至。接着，便是恶性竞争的蔓延，最终毁掉整个行业和项目。

其实此时，石忆荣这篇日记自问的答案已经不言自明，中年人很明白这位年轻人当时面对窘境作出了什么选择，但他还是继续看了下去。

因为，至今为止，他还没有看到自己需要的内容，而下一篇恰好提到了蛛丝马迹：

“20X9年6月1日，天气：小雨。

今天是‘六一儿童节’，不知多少孩子可以在今天留下快乐幸福的回忆，我也特意推出了味道甜美的‘儿童小馒头’，却依然改变不了我这小小馒头铺的命运。

孩子们如今可以选择的零食实在太多了，而且他们似乎对麦当劳、肯德基更感兴趣，谁也不想吃我的小馒头。

我亲眼看见，有位特意照顾我的老主顾，买了份小馒头给孩子吃，那孩子尝也不尝，就一把扔掉。然后，孩子吵闹着要去吃汉堡包，老主顾只能对我歉意一笑，带着孩子远去。

其实，就算没有这小插曲，我也知道自己的努力已经走到尽头。

这条街道上，馒头铺的优惠已经是‘买十送十’，而我已经完全玩不起这个游戏。

房东昨晚上又来找我，看起来有人看中了我的店铺，想要高价租下来。

房东知道我现在的窘境，不过摩深市开销大，他也不能不为自己考虑。

但房东毕竟是个好心人，他不仅愿意免掉我这个月的租金，还给我提出了建议。

他说，摩深市郊区有个‘佳格村’，最近村民生活开始好转，而且那里没有什么人会做面食，如果我去那里营业一段时间，赚够一定资金，再回市区打拼，或许更为切实。

我昨夜一宿没睡，认真考虑了房东的建议。

确实，在大城市，我已经一败涂地，那为什么不到农村更基层做起，到别人不屑去的地方？实际上，那里可能更有机遇。

最主要的是，我相信房东的好心，他绝对不会骗我。既然这里已经无路可走，我干脆就走出一条新路！”……

中年人用鼠标抹蓝了“佳格村”三个字，这正是他所需要的信息。他的神情愈加凝重，继续向下阅读：

“20X9年7月3日，天气：微风。

我来到佳格村已经有几天了，老房东果然没有骗我，他的亲戚，我的现任房东对我实在是好，租金不仅更为便宜，还允许我赊账半年。

另外，这里的店面更大，可以让客人在店内饮食，我决定额外推出包括饺子在内的更多面食，再做些免费的小米粥，应该可以让我的生意更有起色。

今天我的新馒头铺正式开张，受到了村民们的欢迎。我的价格公道，手艺在这里更是独具特色，这一天我真是忙得要命。

虽然我还不清楚这里的村民主要靠什么营生，但他们看起来收入确实不差，而且这个村子地处偏远，我想那些前来摩深市的创业者，还不至于跑到这里跟我抢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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