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生死(1/2)
返回途中,曲莫执有意无意的和走在队尾的人打听新夫人的事。
"教主聘礼直接下给新娘,难道是新娘没有娘家人吗?"
"这你都不知道?新夫人是教主从山下虏来的,怎么往她娘家下聘?"
曲莫执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教主英俊神勇,女人不都是争相着倒贴,怎么还要抢?想必新夫人定是倾城美眷吧?"
"没见过,不知道。听说新夫人刚来那会儿有个不知死活的盯着夫人看得久了些,就被教主把眼珠子给抠了。现在宫里上上下下,哪个遇到夫人不是低头哈腰绕着走?关于夫人的事儿你最好少好奇打听。"
那人耸耸肩,提起教主夫人仿佛比教主更让他心有余悸。
三言两语却让曲莫执心头一沉,结合今夜所闻所见,他已有了一个最坏的预测,他不愿去相信,若那新夫人真是他所想的那个人,那一切就脱离了他的计划变得棘手起来。
反观朝华却是丝毫不知曲莫执内心的焦灼,在听闻钟秦要成亲的消息时他立刻心生一计,打算趁魔头大喜之日疏于防备,通知山下七派攻上来打魔教一个措手不及与他们理应外合救人。
救人和神秘的教主夫人熟轻熟重曲莫执自有分寸,他重拾精神与朝华一道返回后峰。
"朝十一,你将今夜所见全部绘下,玄乌岭地势,魔煞宫地图,正反四象阵,地牢所处方位,一样不可少。"
"行动可能就在这两天,我们万事要小心,不可露出破绽,待铁傲龙与桃妙姬醒后我们还要负责从他二人口中多探取些有利消息。"
曲莫执返回铁傲龙房间,对跟在身后的朝华一一嘱咐。
"是。"朝华点头在桌案前坐下,铺开宣纸拿起毛笔,便开始勾勒黑色的线条。
他画了两笔,笔尖的软毛开始干涩,右上角的紫砂砚台许久未用,底层只有一片干涸的墨印。
朝华搁下笔刚预备拿过墨石研墨,却有只手抢先了一步。
"我帮你研墨,你专心绘图。"
他抬眼看去,曲莫执立在他右边端了一杯水一点点添进砚台中,白皙如玉的手执起漆黑的墨石熟稔地在紫砂砚台中用力均匀地划圈研磨。
墨石与紫砂隔着水细润无声,水化成越来越浓的墨汁,溢出满室墨香。
他的笔很久都没有落下去,曲莫执很好看,从他第一眼见他时他就知道,可此刻的他低眉顺眼专注于为他研墨,沉静温和,明眸善睐,在暖人的烛光映称下又是别样的一番瑰姿艳逸。
此情此景在他心中萦绕起异样的情绪,仿佛似曾相识,恍若梦境。
在他不知道的那段记忆中,他常陪他彻夜批阅奏折,也是这样伴君身侧,为他研一方浓墨。
"你断袖之症又犯了是不是?还有两个时辰就天亮了,把你的哈喇子擦擦,抓紧绘图,别对老子犯花痴。"曲莫执淡淡的开口,提醒他收敛那肆无忌惮痴迷的目光。
朝华猛地回神,下意识地伸手摸摸自己的唇畔检查是否真如曲莫执所言有失态到流口水的地步,却听到曲莫执忍不住的笑出声。
"逗你的,看你那傻样。"
他笑靥明媚,?眼波流转,丹唇外朗,皓齿内鲜。这是曲莫执第一次对他展露笑颜,朝华心口突突直跳,热气蒸腾而上蒸红了他的面颊。
曲莫执一愣,忽觉此景熟悉,是了,六年前,他与他成亲那夜,挑开盖头相见的第一面,他也是在他的调戏之下涨红了脸。
他的笑容凝固渐而消失,他轻咳了一声,不轻不重地拍了朝华后脑勺一掌,"别看我,快画。"
朝华揉了揉脑袋,将目光重新收回到纸上却忍不住唇角上扬抿嘴偷笑,像是个偷吃到糖的孩子。
曲莫执帮他研好墨后就靠在一旁的椅子上慵懒地支着脑袋看他。他有些迷茫,眼前这个失去记忆的他好像褪去了印晖所有的锋芒和残忍,好像仅仅只是那个曾许诺和他共度一生的朝华。
瞌睡袭来,眼前的景象也朦胧模糊,他仿佛好像踏进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有一人坐在铺满黄色奏本的桌案前扯着他的袖口不放:"只有小念研出的墨色最为细润最得我心,我封你个掌墨女官当,叫你日夜都陪在我身旁寸步不离好不好……"
朝华神情专注,握笔飞速,笔尖生花般将玄乌岭地势,后峰上山之路,幽冥堂总舵情形,魔煞宫走过的路径一点不差的一一绘在纸上。
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曲莫执支着脑袋打瞌睡的手一打滑,人便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回过头发现朝华伏在桌上呼吸均匀睡得正沉。
他走近拿起桌上的几张图纸一张一张粗粗阅览一番,内心啧啧称赞,到底是靠这门手艺哄姑娘的,这仕女图画多了笔上功夫练得也是越发的炉火纯青。
曲莫执垂眸瞟了一眼朝华,见他睡得粉面团般的脸颊上蹭上了墨迹也不自知,于是不禁摇头忍不住伸出一只手去,轻柔地摩挲着他的脸颊,将那墨迹用指腹缓缓擦掉。
脸上被人蹭得发痒,朝华缩了缩脖子眼皮微动睁开那黑曜石般的眼眸,正好捕捉到曲莫执俯身凑在他面前的这一幕。
曲莫执一愣,想撤手已是来不及。他急中生智,撇嘴一笑,手指弯曲拧住朝华脸上的肉掐紧,不紧不慢狠狠地转了个圈。
"嘶——"朝华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偏头躲过那铁爪子,蹙眉捂着脸有点委屈的声讨:"你为何掐我?"
曲莫执两眼望天,道:"都快日上三竿了,你还睡,你是来这里睡觉的?"
朝华一个激灵,瞬间清醒,"现在何时了?"
"?卯时。?"曲莫执应了他一声便将桌上的图纸收拢起来拿在手里转身出去。
朝华连忙起身尽职尽责地跟上。
万里高空一声长鸣,初晨泛白的天际肉眼可见一个黑点,一圈一圈盘旋着。
风中一声悠扬的哨音,黑点一个转弯向着哨音所在俯冲而去。
曲莫执立在崖边,风肆虐地掀飞他的衣角发梢。他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黑点,伸出手臂,唤道:"执风,来这里!"
一声长啸后,曲莫执的手臂一沉,上头停了一只黑翎,黄喙,碧眼,羽毛油亮,十分漂亮的鹰,正颇有灵性的歪着脑袋,滴溜着眼珠打量一旁陌生的朝华。
朝华从未见过驯服的野鹰如此听从人的指令,于是看得稀奇。
他笑着问道:"这是你养的鹰?"
"是我和叶安风一起养的,叫执风。"曲莫执把手里的图纸卷起塞进鹰爪上绑着的竹筒里,顺了顺它的羽翎目光柔和。
朝华笑容一僵,表情慢慢阴沉下去,很是不开心。
"你要不要摸摸它?"曲莫执见他先前雀跃地盯着驰风看,便将它大方的送到朝华面前。
朝华双手背在身后,后退一步,把脸一撇,赌气道:"不要。"
其实追根究底说起来,这只鹰是叶安风养的名唤驰风。
有一回曲莫执去找他瞧见了,喜欢得很,于是千方百计非要讨过来一块儿养。为了压叶安风一头还很不要脸地自顾自的将"驰"改成了"执"。
很显然,叶安风不肯承认,这个改过后的名字只有曲莫执一个人喊。
"去吧,去找叶安风。"曲莫执抚摸了它一会儿,手臂一扬,望着它振翅高飞,消失在天边。
天色越来越亮,二人也各自回房间收拾昨晚的烂摊子。
朝华回到房中时桃妙姬仍是未醒,他匆匆绘了一幅她的桃色丹青,便将她用衣服裹着扔到床上。
他将自己的衣带解开再顺手揉乱自己的头发,做出一幅刚刚睡醒起床的模样时,桃妙姬便朦胧的睁开了眼睛。
她支着头颅看着爱郎笑容甜蜜而妩媚,朝华温柔的与她道过早,便献宝一般的将丹青捧过去给她观摩,"娘子昨夜太过操劳,为夫画到一半时娘子便睡去了,徒留为夫一人望月孤叹,好不落寞。"
"活该,春宵一刻值千金,谁要你偏要画图。"桃妙姬捧着丹青偎进他的怀里,高举在眼前细细的看。
晨曦的光洒进屋内,照在纸上更显透白,墨色线条黑而鲜亮浸润着白纸。
桃妙姬看着看着,眼中笑意渐冷忽然冻结,她的指尖抚过纸面敏感的感受到一丝湿润。
她将丹青搁在一旁,软绵绵地拽着朝华来到梳妆台的铜镜前,按着他坐在一张高背雕花的椅子上。
"夫君一夜不得安睡,看看这头发都乱了,就让妾身帮你梳头吧。"
她语气温和,面带笑意,朝华不觉有异,直到他忽然抬眸透过铜镜看到身后的女人目露凶光嘴角噙着诡异的笑。
他眼皮一跳,掌着扶手就要有起身的动作,却突闻几声"咯喀"响。
椅子扶手与椅腿上突然弹出手铐脚铐顷刻间就将他牢牢的铐在椅子上不能动弹!
朝华大惊之下用力挣脱,却发现这竟是张生在地面上的铁石机关椅!
"娘子这是在和为夫开玩笑吗?"朝华看着镜面里的桃妙姬冷静的开口。
"小子,在我面前玩儿花样,你还嫩了些!你说你昨夜为我在房中作图,那为何纸上的墨迹到此刻都还是新的未干透?说,你昨夜都干什么去了!"桃妙姬突然从他身后探过身子,恶狠狠地盯着他。
"早晨湿气重,宣纸放上一夜受了潮也是不无可能,娘子这样疑心,为夫无话可说。"
"哼哼……不见棺材不掉泪,笔尖都是湿软的,你还想骗我!"桃妙姬吼叫着一手掐住了朝华的脖子!
由于旖梦丹的作用使铁傲龙以为自己真的如愿以偿,醒后对着曲莫执宝贝儿心肝儿亲热的叫个不停,恶心得曲莫执抖了一地鸡皮疙瘩还要强忍着与他恩爱做戏。
铁傲龙在梦中被美人儿压了一晚,今早整个人都变得软绵起来,他唤来了属下上了一桌丰盛的早餐,和曲莫执一块儿黏黏腻腻的互喂。
饭后铁傲龙要去魔煞宫处理教中事务,于是无比惋惜地捧着曲莫执的手依依不舍的同他告别。
曲莫执一听立刻不答应,扯着他的衣裳不依不饶,"死鬼,刚成亲你就要丢下我,还能有什么事比我重要?"
铁傲龙现在美人伴身侧哪里舍得不多陪,只是想起教主的事又不敢不办,他耐心坐下来一一解释:"心肝儿,最近教主办喜事,正是忙的时候,你且忍忍,等过这两天喜事办完了,我一定多陪陪你。"
"你们可真有意思,都聚在几天办喜事,你那位教主夫人我看八成也是从山下抢来的吧。"
铁傲龙胆战心惊地捂住了他的嘴,"这话你可不能乱说,叫别人听去传到教主耳朵里只怕是我都保不住你。"
曲莫执掰开他的手,故作好奇道:"你们教主真如此可怕?"
"那不叫可怕叫气魄,我们教主可是武功盖世英明神武的人中之龙。"
也是一个不折不扣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那你们教主夫人岂不是很有本事?一定是位大美人吧?"曲莫执开始慢慢试探。
铁傲龙颇为认可的点头道:"嘿嘿,那是!我们教主夫人长得那叫一个标致,是个男人看了都走不动道。"
"哦?那我好看还是她好看?"
那语气听在铁傲龙耳里颇有酸意,他以为曲莫执吃味忙将他的手捧起,哄道:"都好看都好看,你俩一样的好看。再说了,她再好看也是个女人,我不喜欢。"
"听你这样说我倒是更好奇她长什么样了。"
"都说了和你一样好看了……"铁傲龙忽然语顿,盯着曲莫执的脸仔细端详一会儿,睁大了眼奇道:"等会儿,我怎么突然觉着你和教主夫人长得如此相像啊?"
他将手掌挡在曲莫执下巴青色的胡渣上,惊呼道:"绝了!真是越看越像,尤其这上半张脸简直一模一样!"
曲莫执心里猛的一沉,听他这样说他已经断定新教主夫人百分之百就是他的妹妹曲莫念。
他不知,小念怎么又被那魔头盯上了,亦不知,小念和钟秦已经发展到哪一步,是冰释前嫌还是僵持折磨。
无论哪一样都是他不想看到的,他只求小念和那魔头断得干干净净不要再有丝毫牵扯。
曲莫执随意拿了个理由将铁傲龙糊弄过去,待铁傲龙走了一段时间后,他便连忙往断崖上奔去,他一刻也不愿多等,想立刻知道小念的情况。
他踩着铁索,脚底生风般疾速前行,他内力不足,拼的就是提气一瞬掠过的速度。
岂料正行到一半时,空中忽然一阵香风刮来,一道紫影从天而降,脚底铁索一震,震得曲莫执差点没栽下这无底深渊!
他急急地刹住步伐找回重心立稳在铁索上使自己免于一难,还不等他松口气便听前头那挡住他去路的人声音鬼魅地说道:"俏郎君,你这么匆匆忙忙要去哪里?"
那半路杀出来的不正是桃妙姬是谁?
铁傲龙去魔煞宫桃妙姬应当同去才是,怎么会在此处拦截他?
她身轻如燕立在铁索上一手负在身后似笑非笑阴森森地盯着他道:"不想郎君模样生得好,不仅轻功不赖,还喜欢养小宠物。"
曲莫执神色一紧就见她的手从身后拿出来,手心里捏着一只一动不动毛都掉了一半的秃毛大鸟。
他心中一痛,啊……执风,这下要如何向叶安风交代!
桃妙姬手上捏着叶安风给他的回信,"悄郎君,这‘后天未时一刻攻山’是什么意思?你可否解释一下?"
曲莫执揪心不已,道"你先放了那只鹰,有什么冲我来。"
"你到底是何人?装疯卖傻混入我幽冥堂意图做什么!"桃妙姬眼露凶光,手上一紧,捏得那只秃毛大鸟"呀"地惨叫一声,爪子跟着弹了两下向曲莫执宣示着自己还活着。
他冷笑道:"怎么叫我混入你幽冥堂?明明是你不甘寂寞看上我的美色,将我请来的,你以为我稀罕来你这破地方?"
"哼!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一个毛头小子也敢到老娘头上撒野?我现在就送你去地府和你的同伙团聚!"桃妙姬将手里的秃毛鸟往空中一抛,双手成爪作势就要攻击。
曲莫执神色一震,遍体生寒,这才反应过来,桃妙姬发现了他们的计划,而那个时刻粘着他的小尾巴在这关键时刻居然没有来找他。
是来不了?不能来?还是,他已经遭遇不测……
"你说什么?"曲莫执眯着眼眸,声音低沉得几近危险:"你说……你把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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