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眼（1/2）

四周灯火通明，她与他只隔着一束光，周遭的雅乐之声，酒樽碰击之声，异国语攀谈之声嘈嘈切切。也都渐渐被虚化，阻挡在耳膜外，万籁俱静。应嘉让在李霁的目光下无处遁逃，这一刻，他们的眼里仿佛只有彼此，而瞳孔中的那个人，在这一刻，美的仿若写意山水画。

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

应嘉让在他的眼眸下败下阵来，无措慌乱的逃离开。

刚刚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出现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被他的眼神引诱着与他对视，那可是极为的不敬。

李霁也察觉到自己方才不对劲，那种黄泉碧落，满眼一人的感觉随着那人的离去而迅速消退。心中竟是空落落的。

李霁拿起酒樽，缓缓的让琼浆滑过舌苔，流入咽喉。

思绪一下就被拉入了宜州画舫那夜，他并非只去过江浅湾一次，实在是那日的少年用声音便给足了自己惊艳之感，自己喜好声乐，是众所周知的事儿，只是想着再去听一次。

第三日，李霁又登上了那艘画舫，却被告知那少年不是画舫上的人，所谓的宜州名伶的茗荷姑娘也没有伴档。得知这事儿之后也无甚感觉，李霁便下了画舫，却看见那少年与一位姑娘相约坐在亭中，两人相对而坐，饮酒畅谈，画面竟意外地和谐，李霁的脑海中浮现一副“醉里吴音相媚好”的情景。

那时，迷蒙的烟雨将将停下，江面泛着落日余晖的光影，映射的余光微微打在少年人的侧脸，那两人用着吴地方音说着话，声音软糯清润，仿若一对情人在窃窃私语。

女子音色清甜，少年的音色却介于清冷与温柔中珠璧交辉。一切都是那么静谧安逸，李霁心有所动，便坐在了那两人的旁处的雨花亭中，听着他不懂的方音。

此情此景，让他稍稍忘却了檀京城里的阴谋与大业，这方天地间只有一个干净从容的李霁。

他眼角余光瞥见醉了酒的少年，本没多少关注，却也听得少年讲着将军与游妓的故事，可能是因为薄醉，忘了说吴音，便用官话说着故事，倒也吸引着他听了下去，那倒是个烂俗的说书人会编出的蹩脚故事。

既然想娶卖酒姑娘的话，为何要选择会九死一生的参军？且不说这平民少年能成为将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算是如有神助，又怎会轻易牺牲，连尸首都寻不着？这姑娘既然被卖入了教坊，成为游妓，又怎会有空去城外等候？

李霁嘲然一笑，自己这是怎么了？怎的这样斤斤计较？本就是个故事而已。

还是那姑娘说得对，上九流也好，下九流也罢，人虽分三六九等，却也都是为了活着而已。

良久，那少年没了动静，侧着脸覆在臂弯处醉的睡了过去，李霁也觉时辰差不多了，该回去了，这儿入了夜，江边路面湿滑，人又多，总是不太方便。

正准备起身离去，只见那姑娘将手覆在少年的脸颊上，轻轻抚摸着，在他耳边呢喃，仿若情人之间的亲昵。

李霁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看着熟睡的，仿若浑然不觉的少年笑了笑，他倒是艳福不浅，约姑娘出来私会，倒是把自己灌醉了，这男人间的通病莫过于此了，怕是装醉，勾引着姑娘表露出心绪。

李霁想到这么一件可忽略不计的小事儿，嘴角微微一扬，心中也隐隐的有些异样。

贺兰集在下首看得分明，李霁方才的越过人群的视线定格在应嘉让的身上，连看向她的目光也极为不同。

而后又仿佛在回忆什么事，脸上倒是淡淡的，看不出情绪，可最后却是浅笑一止，看得出来，他心情不错，也认识应嘉让

贺兰集倒不知道这两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会有什么交集。

而应嘉让见到李霁明显就是一怔，回过神来便一溜烟逃走了，莫不是应嘉让得罪了七皇子？

那不得了，李霁这个人他是最清楚的，手段是真阴狠，别看表面上端的是冷淡自持，无欲无求，一副谪仙之貌。内里却是一只危险邪性的妖孽，得罪于他，还不知道心里怎么算计着你。

贺兰集想着，自己这会子是置身事外呢？还是帮一把自己那个好妹妹的心悦对象？

平复心情之后，应嘉让还是挺后悔自己刚刚那一下冲动，为什么要跑？他都看见自己了，按理说应该去行个礼，最坏不过是被他记着了，以后给自己使绊子。可人家一看就是那种不屑于和自己这种小喽啰沾上关系的贵人。

应嘉让不由苦笑，想着要不要再过去，却见宴席散了，那些阿耶汉学子三三两两的往院中走来，各个都喝得脸红脖子粗，嚷嚷着还能喝。看来人醉了是真的和平日里端方自持的模样大相径庭。自己以后也不能去沾酒了。

入了夜，应嘉让也躺在了塌上入了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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