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2)
——如果那个人是穆宁。
如果那个人是穆宁,那么他来了也不稀奇。他会在距离我最近的地方站定怔怔地低头看我,毕竟这是他少数有几次能俯视我的机会。
他可能会突然回过神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然后随便抓住一个在旁边看热闹的人,拽着对方领子以极其恶劣的态度询问到底报警叫救护车了没有,第一次只有愤怒,第二三次会溢出哭腔,就像有时候他被****喊我姐姐低声下气地求我多爱他一点点,用那种卑微到尘埃里的语气,等到第四五次从嗓音里发出来的大概只有模糊的混音。
——如果那个人是穆宁。
紧接着我软无力的手会被死死握住,尽管会疼但一个死人为什么要计较一种已经失去的感官呢?他第一反应是想抱住我的头的可是如他所见,那里太脆弱并且血流得也太汹涌了,浓稠的暗红色以我的后脑勺为圆心呈辐射状散开,沾湿柏油马路,因为色调过于暗沉平静所以可以轻而易举地从液面上映出他悲哀的神情,茫然无措,捏住我渐失温度的手紧靠他的脸,然后他可能会一秒钟又缩小成三五岁的无知小男孩,轻声抽噎,只知道一味地哭。
我在坠落被撞出的那一瞬间就捕捉到从包中飞跃而出的老式翻盖手机,它此时已经完全脱离我的掌控,但是据我估计应该还是在距离我的不远处。
等待死亡的过程总是很漫长的,我还是要痛苦地半睁眼看穆宁不断颤抖的下颌骨。
——如果那个人是穆宁。
根据我对他龟毛性格的了解,他肯定会发现躺在一边孤零零的它。根据我对他没有提前退化到阿尔茨海默病的基本认知,他看见它就会迅速会想起什么,这部老旧磨损的翻盖手机就是一根导火索,从记忆结束追溯到记忆初始,他会想起最易燃的那个点,然后瞬间爆炸。
“姐都2012年了你怎么还不换部新的。”
“还能用为什么要换?”
“黎岸英,现在是2019年,你还留着这么个破烂玩意儿是准备考古吗?”穆宁围了围裙,用套着橡胶手套的指尖把那个遗留在历史尘埃里的东西嫌弃地捏起来。
“你看起来很在意它?”他好奇地左右瞧瞧,大有要一探究竟的架势,“给我看看。”
……
那时候他没能得逞,因为我一个箭步把这破烂玩意儿从他手里夺回来,顺便劈头盖脸骂他一顿不能乱翻姐的东西。
后来我知道了,原来出来混都是要还的,就好比我这前二十七年做的孽都要被冯清清这一推恩怨尽销,就好比当初我死也不能让穆宁看到的东西,过了一个轮回终究还是要回到他手上。
很遗憾零七年产出的老式翻盖手机并不具备设锁功能,我死前连我最后一点私密都无法保留。
那么穆宁到底会看见什么?
——他会看见五六条……七八条,不对,应该是十几二十条未发送出去的短信,并非发送不成功,而是从零八年开始到现在,都是尚在编辑的草稿状态,指向人都是一个叫昭楠的人。
他不可能看见写信人赤-裸而大胆的爱意,因为零八年的我并不具备那样的勇气,我所度过的最糟糕的时期,高二,期末考试排名断崖式掉落,父女争吵,孤立无援,真挚的感情在无论家庭背景还是对于自身的完全否定中,犹如永远失衡的死水,被纠缠着沉没到名为自卑的深渊。
我巧妙地把所求不得转换成别的形式,女孩子真正在意谁,她会乐于把一天中发生的琐事如数家珍地告诉屏幕对面的人,顷筐而出,毫无保留。
甚至后来认为女性面对主动的喜欢并非只是受制于被动,默默忍受,她退让一步,为你敞开进入她世界的门,还要看你想不想进。
她在换一个方式求你喜欢她。
——今天天气很好,真想蹲在阳台晒太阳睡觉,很可惜我是在上课时想的这件事(叹气。
——因为走神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了,不会,罚站一节课(……
——!!我今天刚得知一个我们班上的今天大八卦!!你要不要听?!!
——哦昭楠,那本《怨女》我恰好也借了,没准等我看完我们还能再研究一下交流感受。
以穆宁刨根问底的脾气,他肯定要一滑滑到底,这时候他就会看到被积压在最底下,时间为零八年除夕的短信,还是发给昭楠,前面一大段的文字显得复杂冗长弯弯绕绕,但最后的结束语却很简短,上面写我喜欢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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