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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两种骑士(1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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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问:尊敬的骑士大人,您是否愿意为我而战?

骑士说:不,我的殿下。我只为正义和公理而战。

“科特——!”

阿达加迦骤然惊醒过来,看见残阳像鲜血一样割裂大地,留下或深或浅的红。

那天是他被科特拉维带进西乌斯城的很久以前的某一天,只是他已经不记得那天究竟是哪一天了。

那个傍晚,这个傍晚,或者某个傍晚,对他而言并无差别。反正每天都一样。

临时居住狭窄的漏水阁楼?繁衍实验室走廊里的地板?那些跟大雨里睡在泥地里相比算得了什么?跟严冬充斥着暴雪的荒原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魔鬼的力量与速度会在晚上翻倍,那个时候他们肯定会来袭击自己,白昼反而是他在荒原中唯一的休息时间,因而昼伏夜出对他来说已经习以为常。

他每次在傍晚惊醒时的喊声都像喉咙里有血,惨烈,沉痛。

他颤抖着、不断地念着那个名字——科特。

数十遍如同咒语地嘶喊,让他再度获得面对现实的勇气:他无数次抱着剑睡着又惊醒过来;他无数次被灰白的森林包围;无休止的战斗让他伤痕累累,夜不能寐,超再生每天都在为主人超负荷运转;他从同胞或人类的尸体上捡走他们的食物和淡水,吞下那些变质的东西,在能填饱肚子的时候,尽可能将食物塞进胃袋里;他每天都向“三战灵”祈祷,希望明天还能找到足够的补给;趁着大陆上长达四十天的暴雨阻断了自己气味的扩散,即便被冰冷的雨水淋至失去知觉,也能在泥地里酣睡……

他早已经将这种“荒原之旅”视作理所当然,不是那些无聊的诗歌里所充斥的浪漫与自由意味的玩意,而是残酷与真实的现实。

他熟悉荒原里每一种气候所带来的预警,甚至忘记了要塞城中食物的温度、酒的味道、能遮风避雨的屋顶、床和其他家具的意义。

他还忘记如何使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想法与情感,忘了同胞们的感情是怎样的东西,因而变得迟钝而麻木,脑袋固守的只有那些记忆。

好处也有:他身体形成了特定的生物钟,到清晨就会困倦,傍晚降临则会惊醒;无论什么时候,只要遭遇危险,他就会醒来,杀死任何在自己周围带有敌意的生物;只要还在战斗中,他就感觉不到困倦或饥饿……他逐渐成为名副其实的战斗机器,而不是一种有智生命体。

此前在西乌斯城里生活的十年,给予他难以估量的安全感,让他在离开时不禁再三回望。而从他离开西乌斯城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会重回十年前的噩梦。

多亏了它们日以继夜的无休止追杀,才能让被诺迪家族驱逐出要塞的他迅速学会精确地计算并控制自己魔力的“每一因子”释出,最大限度的利用自身稀少到可悲的魔力值,以无以计数的伤势换得了同等的庞大经验,将自己以往不屑一顾的跃阶战法变成如今赖以生存的唯一战力,让他能够独自在这片大陆的荒原中漂泊的苟活。

帝坎贝尔和永行小队的其他同胞们却跟他不一样。他们对这片荒原几乎是一无所知,也不需要过分了解。荒原不过是因为任务才会短暂停留的地方,等到任务完成,他们就会回到安全的要塞城内,继续享有城墙上无懈可击的防御魔法为他们带来的理所当然的安稳生活——近似于沙尘暴的风沙天气就是最好的证明。

它作为一个气候现象出现时或许会突兀,却在结束的时候只会慢慢减弱,而不会突然消失,最不应该出现的就是骤停,一旦出现这种情况,说明这场风沙并不是单纯的自然现象,而是原生种群在附近高速移动所引起的。

如果阿达加迦能向帝坎贝尔等队友直接说出自己心底所有的警告,那么他会冷酷无情地向大家阐述:十匹原生种围攻的结果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从沙暴骤然终止时就已经注定的结果。

只是他即便说出来,也会被队友们不屑一顾的忽略,甚至会被唾弃为胡言乱语的大放厥词,毕竟他只是一名在队伍里根本就没有话语权的低阶,甚至于没有帝坎贝尔的特意关照,他可能早在一开始掉队的时候就已经被他的队友们抛下了……

……

求救吗?帝坎贝尔刚意识到自己已经动惮不得的时候曾有过这样一刹的念。

不。然后他对自己说:绝不。他不止迅速扼杀了自己闪念间的懦弱,还更加抿紧了自己的唇,连个单音都没让自己发出来。为了保住自己的骄傲与荣誉,他甚至不惜为此步入死亡,并将其视作勇敢。

当阿达加迦摆出跃阶战法的姿势,帝坎贝尔也循声向前者所在的方向回过了头。后者迟来的认知到自己正被原生种巨大的力量按在地上不得动弹,眼睛也无法视物,只得徒劳的连续开阖了数次眼睑,试图恢复视觉,可视线反而变得更加黑暗,仿佛故意阻止他探知彼端究竟发生了什么。

回答阿达加迦那段可笑宣言的是原生种们的嘶吼。接着,本已被压制在地上、根本无法反击的帝坎贝尔,发现那些准备将自己撕成碎块的十匹原生种们,竟然大部分都同时放开了对他的钳制。

最开始那一匹原生种身上所呈现出的古怪举动再度上演,它们毫不犹豫地涌向了阿达加迦的所在。

“很好。乖孩子们,都很听话。”阿达加迦毫不意外地说。

帝坎贝尔一时无法判断对方的话与此前种种异象的关联,更不用说其中所代表的含义。他却不禁如同本能般挣扎着起身,想朝音源而去。可惜他重伤的身体以及那匹单足踩在自己胸口上的原生种一切毫不留情地将他再度击倒在地。

他沉重地砸在地上,已经分不清是身体的哪个部分又受伤了,只知道自己许久都无法动弹,哪怕一根手指都不行。他好似花了一年之久才勉强察觉到更让他惊慌地另一件事——刚才还能隐约能感觉到的、阿达加迦的存在感本身,竟然一瞬消失在了风沙中。

死寂。

连风沙都如此。

帝坎贝尔什么都听不到,也感觉不到,只能徒劳地朝着音源消失的方向喊:

“阿达加迦——”

他的声音再度被吞没在重新肆虐的风中,阿达加迦仿佛从未听到他的呼唤。

“来,乖孩子们,快来——”

当阿达加迦的声音再度响起,他已经逆着风沙疾奔出近百米。

他的声音再度传到帝坎贝尔耳中,已经变得极轻,话语却与方才无异,像是一种无趣的玩笑,除了中间多出的短暂停顿。

这种古怪的停顿在魔鬼面前成了直接了当的挑衅,让那些灰白色的怪物发出更加可怖的嚎叫,并更加疯狂地朝着阿达加迦猛扑了过去。

“阿达加迦!”帝坎贝尔又喊。

被唤的家伙再度忽略了对方的声音。

自阿达加迦与最先出现的单匹原生种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明白,这些怪物的目标从来就不是帝坎贝尔口中的“我们”、不是永行小队。

是他。

他此前的荒原之旅,一直都是饥饿狼群中一只待宰羔羊。他进入西乌斯的这十年,才得到短暂的休息。

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离开要塞,因为他知道离开要塞就会是这样的结果。后来他被迫去找乌卢克接取任务,也只敢在要塞周遭做短期的任务——即便帝坎贝尔借给他的斗篷里暗藏的魔法阵出自诺迪家族,有全族最精湛的“遮蔽气味”的辅助魔法阵,可它披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依旧只能阻挡风沙,根本无法彻底屏蔽他身上已经被魔鬼们“记住”的“味道”。

只需要一丁点儿气味,那些怪物就能在几分钟内从上百公里外“嗅”到他,并横跨大陆前来袭击他,直到将他彻底切碎的那一天。

阿达加迦从没想牵连包括帝坎贝尔在内的任何同胞,甚至打算在风沙最大的时候找机会脱离队伍,为的就是不牵连他们。只是帝坎贝尔出乎意料的过分关注,让他丧失了所有的脱队机会……所以,要认真说起来,小城主此番遭遇的惨状应该要能怪他自己多管闲事的拉他入队,而不能怪阿达加迦自己。

不过,他本来想参加的就是歼灭原生种的特殊任务,他苟活的目的就是为了歼灭这些魔鬼,哪怕多一匹也好。现在魔鬼们送上门来,自然可以将其描述为一个令他愉快的巧合。

“过来吧。”他说,“都来杀我!”

“阿达加迦!”

帝坎贝尔的喊声几乎彻底盖过了他所听到的某低等战士的愚蠢发言,只是那两句简单的邀请,早已传递到了魔鬼们的耳中。

如果帝坎贝尔此时能目睹眼前的情形,肯定会是最吃惊的那一个。幸好他既无法动弹,又无法视物,阿达加迦才得以继续保全自己的秘密。

原生种高速移动来带的无数尘爆冲散了阿达加迦的声音,他却又发表了一些短暂却可笑的宣言,用以引开原生种们。

帝坎贝尔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因而显得愈发恐惧,最后就连表情都惊慌起来。他想让阿达加迦逃离危险,哪怕抛下他独自逃跑也好,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或者,他已经从阿达加迦放弃从传送阵离开的举动意识到就算自己下达命令,对方也会理所当然地选择无视,就像此前数次那样。

此前种种矛盾陡然间在帝坎贝尔心理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他对德隆纳的偷袭一无所知的那一次,阿达加迦其实根本就不是去送死的,而是为了救他才会主动投身于危险。

现在也一样。

如果德隆纳的时候是第一次,现在已经是第二次了。

一个在德隆纳口中心怀叵测地试图夺取他魔法天赋的叛徒,竟然不惜性命来救他。一次不够,还是两次。

从远处传来的犹如飓风经过狭窄缝隙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帝坎贝尔的耳中。

那声音短暂且清脆,伴着他心脏再度出现的剧烈鼓动,甚至比刚才命悬一线时还要剧烈,让他心底恐惧被狠狠地压制下去,新冒出头的情绪却如同要炸裂他的耳膜,末了才出现一些无法描述的声音,交织成他听不清的情绪。

帝坎贝尔反复用力开阖着眼睑,希望令自己的眼睛恢复清明,可那些粘稠的红色却是如此的顽固,像赤黑色的浓雾,凝固住他视觉里的一切,让他只能声嘶力竭地呼喊:

“阿达加迦——”

跃阶战法的古怪在于快到连圣阶都看不清楚的出手瞬间,现在却因为周遭的风沙衬托,得以最清晰的形式呈现。

无以计数的碧绿光丝环绕着阿达加迦,却不是以往柔和的螺旋模样,而是笔直的、在每个角度都如同折断般改变了线条的形状。

它们形成了一种古怪的、仿佛从他全身上下冒出来的风墙的形式,从头至尾包裹着他,使得他像是在风沙中完全静止了一样。

这在任何灵族眼中都会呈现相同的形式。可惜唯一在场同胞暂时失明,根本无法探查到这个秘密。

这是一种对魔力最谨慎、也是最极致的掌控方法,能让低阶在极其短暂的时间里彻底凌驾于圣阶之上,更不用说区区十匹原生种了。

阿达加迦刹那里如同被固定在一张照片上,以一种静止、无论是谁都没办法看清的方式出手,而这一切在那些光丝状的自然精灵眼中却是如此的清晰,以一种能让它们叹服的形式清楚的存在着,让它们因此心甘情愿的被一名低阶战士驱策。

当环绕着阿达加迦无数碧绿光丝最终聚集到了他持剑的那只手上,预示着攻击已经整齐无声地蓄势待发。

全部的攻击都发生在极短的一瞬间里。

阿达加迦在挥剑的同时,那些光丝以超越已知速度的形式、凭借着它们自身的意识,以非直线也反非弧线的无数自由折角形式,自行决定闪现或者隐没的过程,以或长或短的距离,突兀地出现在彼端。因其短暂出现又消失的反复交替形式,即便有谁能感知到它们魔力残留下的运动轨迹,也无法捕捉到它们,让攻击本身成为一种既可见又不可见的东西。直到它们精准地切割开主人想要毁灭的一切,才会骤停下来,并重新折返到主人的破剑上,顺着他的手臂攀爬,再度蔓延过他全身,恢复成开始那道古怪的风墙,包裹住他、短暂的让他的存在感彻底消失。

随着阿达加迦每一次挥剑,包围住他的丝状风墙都会变薄,佐证着作为他防御力量的魔力正被驱策向其他地方并且正大量的减少。

这也是一种在一瞬间放弃所有防御,只专注于攻击魔力操控的战法。

最先被斩断的是踩住帝坎贝尔的、最后那双灰白色怪物的腿。

魔鬼零星的血液从伤口滴落下来,非常稀少且并非人族或灵族那样的鲜红色,而是接近于褐色的黑红色。

阿达加迦来不及喊帝坎贝尔躲开,早已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后者便被那些黑红色的血溅到了,有几滴血甚至溅在了他大睁的眼睛里,让他本来只是被自己的血糊住的双眼如同被溅入了某种酸性溶液,身上也是一样。

帝坎贝尔感觉到被血溅到的地方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痛,只是他出色的自控力迅速地将滑到嘴边痛呼声全部强压了下去,如同他以往压抑着自己大部分真正的情绪一样,使得显露在外的部分只剩下冰冷的、为自己的失败与无能而起的愤怒。

而在另一边,因为阿达加迦的攻击来得太快,那些原生种们已经朝他所在的方向跑出不短的距离,这才意识到自己遭遇了攻击。接着,他们远胜于灵族十倍速度的超再生能力为他们被斩下的部分迅速重塑出了骨骼,并在骨骼上附上了肌肉和皮肤,阿达加迦则在他们彻底痊愈前追加了第二轮攻击,让他们全部失去了头颅。

原生种身上覆盖着的坚硬皮肤与头骨在跃阶战法面前如同一个掉落在地上的生鸡蛋,从外至里彻底粉碎,只剩下他们保留着求生意识的身躯,在倒下后还拼命地向他们粉碎的头颅爬去,试图将它重新拼接回身躯上。阿达加迦只得又向魔鬼们的每个关节追加了第三轮攻击,确保那十匹原生种变成一堆碎块。然而即便只剩下这些恶心的玩意,它们依旧能在地面上蠕动并试图重新汇聚成整。不过也只是“试图”而已。

属于阿达加迦的、歼灭十匹原生种的战斗本身已经彻底的结束。制造沙尘的怪物们尽数死去,却没有半滴血沾到他,跃阶战法就以这种悄无声息的形式拉开序幕,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落下帷幕,就连持续了十余日的风沙都因此停滞了。

自然精灵们轻轻唤:主人。

阿达加迦向周遭翻飞的、再度恢复螺旋状光丝它们颔首,无声的说:谢谢你们。

自然精灵们开心地回答:能为您效劳,是我们的荣幸。

它们在空中旋转出数个美丽的弧度,随后才依依不舍地逐渐尽数隐没。

阿达加迦检视过地上那片恶心的残留物,再三确定他的确斩碎了所有的原生种,这才向着帝坎贝尔倒下的位置走去。他走的并不稳,像是大风肆虐后荒原中残存的一棵枯树,不停摇晃着,仿佛随时会倒下。等他走到距离帝坎贝尔仅剩三米远的位置,更剧烈地摇晃了起来,甚至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幸亏他及时用自己的破剑撑住了地面。他足足花了一分钟才缓和掉自身因为魔力即将耗空的窘态,继续走完了剩下的距离,停在距离帝坎贝尔不到一米的位置,静立不动。

“阿达加迦?”帝坎贝尔将全身的灼痛悉数咽下,如同一个敏锐的盲者在依靠听觉和感知力分辨对方的异样,可惜他无法判断出异常的原因,只能问:“你还好吗?是不是受伤了?”

阿达加迦没有回答,反而不合时宜的想对这位小城主开玩笑说:您应该先担心自己,而不是我。可他眼前发白,根本没力气说话,也不能随便说话,担忧被对方察觉到任何蛛丝马迹。

“阿达加迦?”帝坎贝尔再度察觉到异常,“到底发生了什么?周围怎么忽然安静了?”

原生种带来的尘暴消失后,天空已经恢复了清澄,只是这骤然出现的寂谧反而让周遭某些毛骨悚然的声音变得愈加清晰。帝坎贝尔已经听见了肉块在地上蠕动的声音,可他无法判断那是什么,也不会主动提及。因为一旦提起,就需要质问更多,并且恐惧着有可能从对方口中听到的任何回答。

“没事。”阿达加迦调整了自己的声音,像平常一样撒谎,“就是风吹来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

帝坎贝尔差点儿就相信了对方,可他也没有开口揭穿对方的谎言。

“那些原生种……走了?对吗?”他问。

“是的。”阿达加迦没有察觉到对方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反而习以为常地掏出了成堆的谎言,“我成功的把它们引开了,它们暂时不会回来,我们可以趁现在离开……”

他的话到这里就顿住了,跟他之前骤然停住脚步一样。

直到此刻,他仿佛才看清了帝坎贝尔身上的惨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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