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二十三章(1/2)
第二十三章
清晨时分,建元帝在乾安殿内同姜鹤轩说着话。
姜鹤轩笑容满面的站在下首,建元帝问:“老三,朕让人为你重新建造的府邸你可还喜欢?”
“喜欢,儿臣喜欢极了。”
建元帝听到这话心情舒畅,点了点头,又说:“这是今年三月时边陲递上的奏折,老三,你看看。”
姜鹤轩心中一喜,父皇让他看奏折,这是要考验他了?
他上前接过建元帝手中的奏折,举在手里仔细的看着。内容不多,只是说春天大旱,庄稼都旱死了,请求朝廷拔粮。只是……这件事他从前怎么没听人说过呢?边关大旱关系到国之根本,这件事不可能悄无声息的。
“父皇,您这是……”他不由得抬起头看着建元帝:“这不是今年三月的折子吗?怎么如今才……”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旦说起便触到了建元帝的逆鳞,建元帝怒上心头,手狠狠拍着桌子,“这折子被有心人扣下了,朕前些日子才看到!”
姜鹤轩一惊。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扣下这种折子?既是扣了,又为什么要让这折子这时候出现?
“儿臣惶恐。”姜鹤轩低下头,将奏折放于建元帝手边,“儿臣并不知该如何解决此事。”
建元帝看他这幅窝囊样子心里就来气,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你给朕滚回去吧。”
姜鹤轩张嘴欲言,建元帝已是极不耐烦:“还愣着干什么!”
“是,儿臣这就走。”姜鹤轩不敢真惹怒建元帝,只能唯唯诺诺的答。被囚禁之后他才明白,掌握着他生死的人只有建元帝,建元帝一句话,能让他生,亦能让他死。只有讨得了建元帝的欢心,他才能荣华富贵。
建元帝盯着奏折,心里愈发烦闷。乌戟如今很平静,愈是平静,就愈是让他心慌。
正想着,建元帝忽觉眼前一黑,随机身体失去意识,往前栽倒在案桌上。
“父皇!父皇!”
“陛下!”
……
暴雨天,雨点像豆子一样砸在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的水窝。
芙儿打着帘子进来,看着屋内相对而坐的两个人,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她压低了声音在赵依双耳边道:“小姐,成了。”
赵依双无言的点了点头,继续面无表情的盯着红漆桌面。
对面的人似乎并察觉到什么,手里拿着圆扇动作慢吞吞的扇着桌上摆着的小火炉,水炉里的水已经沸腾,水泡乍破时有沸水溅到他手背上,他扇扇子的动作却并未停顿。
数不清是第几次,赵依双问:“侯爷,您什么时候走?”
对面的声音平稳:“雨路难行,赵将军留谨与在府内休息一晚,待明日雨停了,谨与便会离开。”
赵依双不由得看向窗外。
哪里难走了?
雨虽下的大,却也不至于影响出行,至少地面还是平整一片。而赵府所在的锦绣街和周侯府所在的成华街,也不过才一刻钟的路程。
清晨时分周誉来访,说是他家茶庄产了今年的新茶,特意送一些来给赵府。谁知客套到一半,天忽降暴雨。
赵邵元意思性的问周誉:“侯爷不如在赵府歇息一会儿,等雨停了再离开?”
周誉脸上并没有被雨阻行的苦恼,反而有一种计谋得逞的快意:“本侯来之前听府上的先生说过,今日的雨怕是不会停了,不如本侯在此歇息一日,明日再离开。”
听到这话,赵邵元有点儿不大高兴。他可讨厌像周誉这样的文臣了,文官总是仗着自己念了些罗里吧嗦的书就瞧不起他们武官,赵邵元一点儿都不想和周誉这样的才子扯上什么关系。
岂料,周誉又说:“将军不会不愿意吧?”他垂下眼,有些难过的模样。
赵邵元的话堵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的难受极了,他就知道,这些个文臣阴险的很,让他连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好半天,赵邵元才说:“侯爷自便。”
“听闻赵小将军院落内种着许多菊花,这菊花被雨摧残,定然可怜极了。本侯恰好擅长侍弄花草,不如……”
赵邵元看向别处:“他都快一年没回来了,那花应该已经死了,不劳侯爷费心。”
“将军,还没死呢。”赵安插了句嘴:“小少爷最喜欢菊花了,奴才们每天都回去照看的,今日这雨下的突然,那花怕是如侯爷所说,只剩下半条命了。”
……
于是,周誉便住进了赵斐邈的院子,与赵依双的院子只有一墙之隔。
赵依双盯着发红的木炭,仍旧是一句话也不说。
周誉往沸了的水壶里倒茶叶,冷不丁的出声,问:“郡主似乎很讨厌谨与?”
“并没有。”赵依双说:“我对侯爷就像对陌生人一样。”她抬眸,笑着反问:“人会喜欢或是讨厌一个陌生人吗?”
芙儿已经出去了,房间内只有赵依双和周誉两个人。
周誉手上的动作有条不紊,堪称优雅:“郡主,过些日子我要离开了。”
赵依双目光看向别处,微微点了点头,随口问:“去哪儿?”
“乌戟吧。”周誉答道。
听到乌戟这两个字,赵依双便想起赵斐邈,忍不住问:“你去乌戟做什么?”
“唔,大概是去打仗。”周誉说。
赵依双百无聊赖,“和我有什么关系?”
“郡主不会舍不得我?”周誉笑了,猛然倾身,凑近赵依双。
赵依双被他吓得整个身子往后仰,“不会。”
“可是。”周誉顿了顿,手指抬着赵依双的下巴,逗弄般的捻磨,声音轻的像叹息,窗外大雨不停,赵依双忽而听出几分缠绵的味道。周誉说:“我却舍不得郡主呢。”
赵依双定定看着他,“那你想怎样?”
周誉目光柔和,声音仿佛诱哄,笑着说:“双双,跟我一起去吧。”
赵依双不为所动:“我为什么要去?”
“你看窗外的树。”周誉收回手,端坐在椅子上,“每年秋天都会下雨,它叶子会落一地。冬天落雪,它像枯死一样。春天外物复苏,它也就活过来了。等到了夏天,它便枝繁叶茂,葳蕤生动。岁岁年年都是这样,缺了哪一季,它都不会是现在的它。”
“所以?”
周誉笑:“郡主,你还太天真,有些事情并不懂。你知道前朝一句话比得上你所有的心机吗?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乌戟吗?”他微停顿,看着赵依双的眼里带着赞赏:“郡主其实很聪明,而我,喜欢聪明人,只可惜郡主却不够聪明。云都城内所有人都不知道我将去乌戟,自然也不会有人知道明日三殿下即将沦为阶下囚。唔,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连七殿下都能一网打尽。”
水炉里的水快烧干,周誉好似并没有注意到,仍是笑着望着赵依双:“郡主,谨与说的可对?”
赵依双有些惊讶,但很快又冷静下来。周誉狡猾透顶,知道这些也并不奇怪。
两个人都沉默起来,室内安静的只有炭火燃烧的“滋滋”声。
“郡主可愿成为与我并肩之人?”
良久,周誉问。
赵依双抬眸,眼里一片澄澈:“为什么是我?”
周誉轻笑,“郡主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这么问。”
“我不愿意。”赵依双摇了摇头,认真说:“周誉,你很聪明,我知道玩不过你,可是,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交手,所以你不用这样。我想要对付的人,从来都不是你。”
她把这句话当成了周誉的圈套。
周誉很有耐心的往水炉里重新倒水,“郡主会愿意的。”
落雨声渐小,周誉举止赏心悦目,每一帧都如画,赵依双淡淡的说:“没可能的。”
……
太医在建元帝寝殿内守了整整一夜,天亮时刘英杰已经带着众御医,将建元帝这些日子以来服用过的药物查了个透。
皇后守在建元帝床边,心急如焚:“刘英杰!如何了?”
侍疾的众皇子守在殿外,唯有姜鹤轩在殿内,姜鹤轩指着刘英杰,问:“快给本王说!父皇到底怎么了?!”
刘英杰同其他太医对视一眼,终于说:“臣查出,三殿下每日献给陛下的药中,有一味大补的药混合着陛下每日喝的养身汤里的人参,这两味药在一起,是一种慢性毒药。长期服用,人会渐渐贪睡,最后一睡不醒。”
“你这是什么狗屁话!”姜鹤轩抬脚揣在刘英杰身上:“我本王说实话!别磨磨唧唧的!难道本王还会害了父皇不成?!”
刘英杰直接摔在地上,顾不得身上疼痛,他连忙爬起来:“皇后娘娘,臣所说的都是实话!请皇后娘娘明察!”
皇后用手帕擦着建元帝的额头,淡淡道:“既是三殿下做的,便先将三殿下压入天牢,等陛下醒了再做定夺。”
当即便有太监上前准备将姜鹤轩制裁。
“本王倒要看看你们谁敢!”姜鹤轩冷笑:“母后,您就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吗?”上次在落西山,姜鹤轩已经对皇后冷眼旁观的态度死了心,可他却没想到……皇后这么想他死!
皇后抬了抬手:“快些拉下去,还留在这里是想污了陛下的眼?”
他们说话之际,建元帝已经睁开了浑浊的眼,他虚弱的抬起手:“……老三。”
他的声音很小,却足以让殿内的人听清。姜鹤轩立时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的上前抓住了建元帝的手,期期艾艾:“父皇……”
“啪”建元帝猛地抬起手,一掌扇到姜鹤轩脸上:“咳咳……朕本以为你知错能改,可谁知道你还留了后手啊你!咳咳……”
建元帝咳得像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姜鹤轩急忙解释:“父皇,此事与儿臣无关啊!”他脑中一闪,又道:“父皇,定然是小七干的!此事与小七一定脱不了干系啊!”
姜明诚守在殿外,乍一听到姜鹤轩说起他,不由得冷笑起来。
又是一巴掌,建元帝恨恨看着跪在地上的姜鹤轩:“我怎么就有你这么个东西当儿子!”
姜鹤轩掐了一把手心,竟是要哭出来,模样好不可怜。
建元帝闭上眼,脑中思索许久,才说:“先将烈王、熙王压入天牢,此事朕要亲自审查。郑显,你亲自去把周誉找来。”
“陛下。”周誉赶至宫中已是酉时,天色将将暗下去一点儿。
建元帝披着大氅,掩唇坐在雕龙的椅上,声音苍老虚弱:“谨与。”
他唤的是周誉的字。
周誉垂着头:“臣在。”
建元帝苦笑,恍惚间想起周誉父亲周乐章还在世时的样子,数年光阴指尖须臾,他已经老了,不像年轻时那样果敢,那样雷厉风行了。
殿内光线很暗,建元帝扶着椅子站起身来,“这朝堂之上的人,朕能相信的寥寥无几,现如今朕的儿子都来谋害朕。你说,朕还能相信谁?”
“臣不知。”
建元帝讥讽一笑,抬了抬手:“给朕好好查。”
“是。”
这件事情并不难查,只是建元帝不相信别人,所以找来了周誉。周誉为人坦荡,建元帝对他再相信不过。谁会怀疑一个行事从来都正直的君子说谎呢?
子时三刻周誉再次入了宫,建元帝撑着脑袋假寐,等他来了便问:“你查出什么了?”
周誉看了一眼身边的景逸,景逸会意,道:“陛下,臣在三殿下府内搜到了刘太医说的药,同时,在七殿下府内也找到了。”
周誉道:“陛下,此事似乎将两位殿下都牵扯进去了,臣以为陛下应当严查。”
还要怎么严?
建元帝颓然坐在椅上,生出一种迟暮之感,老三虽驽钝,心性却好,可谁又能想到老三会在他的马上做手脚?甚至现在又想给他下毒呢?小七有能耐,可是今日却连小七都牵扯到这件事中了……
一下子得知这样的消息,对于建元帝而言是一种何等的打击。
景逸疑惑地看向周誉,周誉颔首,对座上的人道:“陛下,臣等先行告退了。”
“慢着。”建元帝抬头,又说:“朕还有件事要你们去做。”
大军出行要誓师,祭祖,建元帝显然不想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来。他想让周誉去边陲悄无声息的杀了赵斐邈,换一个新的将军镇守。
他已经不信任赵斐邈了。
周誉听到这番话时并不意外。反倒是景逸有些诧异,赵家忠君爱国,建元帝如今却要杀了赵家独子……这实在令人心寒。
建元帝冷声问:“景统领,你有异议?”
“……陛下圣明,臣无异议。”
出宫路上,景逸还是没忍住心下疑虑:“侯爷,陛下怎么会……”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