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其三（1/2）

九歌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蚊子哼哼。

韩瑾之搭在书页上的指节微微一滞, 偏头看向面前脸色微红的小姑娘。

此时正值初春时节, 窗外桃花层层叠叠绽放。晨风悠扬，吹乱他额间几缕乌黑的墨发。

九歌今日贪凉, 老老实实地给自己盘了个垂挂髻, 一双杏眸黑润润的，有种不自知的娇憨。而她此时微微抬头, 和斜靠在床榻上的少年目光相接。

一个明艳鲜活，一个雅正冷淡, 在这还微凉的春日里，目光相触。

九歌忽然发现自己有点晃神。

因为......是真的很好看呐。

往日里俊朗到有些锋利的眉眼因为失血过多而柔和下来, 一双眼睛淡若琉璃, 是令人过目不忘的浅灰色。

九歌一时之间找不到词语来形容，只能错开目光，掩饰慌乱道：“这, 这、这是信上说的。”

“嗯。”

韩瑾之淡淡撇回脸, 翻开手中书本的下一页。

空气莫名变得有些尴尬。

九歌向来不擅长于应付这种的局面，她的第一反应, 就是“走”。

于是，她手忙脚乱地把信笺重新叠好, 整整齐齐地塞回信封里, 拍在韩瑾之床头：“大师兄还是自己看吧。”

“啊, 对了, 我想起来我的试炼报告还没写呢。我先回去了哈。不用送我, 回见。”

不等面前这人答话，她便一溜烟地跑出房门，竟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被留在房间里的韩瑾之抿了抿嘴角，垂下眼帘，默默地把书册又往回翻了一页。

离试炼正式结束的时间还剩一天，仍有少数弟子未从珍珑幻境中归来，因此今日宗门并未安排什么课程活动，大家都可自由活动。

耳边是其他弟子嬉笑玩闹的笑声，九歌坐在案牍前，才刚提笔写了几句那什么劳什子的试炼报告，便觉得头疼。

她无赖地想道：“反正师尊也没说什么时候交，那便晚点再写好了。”

给自己找了个非常合理的理由偷懒，九歌索性倒回床上，双手枕于脑后放空自己。

不知不觉间，竟就这样出了神。

各式各类前尘往事从眼前一掠而过，到最后，一幕幕场景轰然碎裂，翻转着又重复组合，凝成了韩瑾之那张冷清端方的脸。

精致绣云纹的白衣，青玉冠，嘴角总是紧紧地抿着，好像别人欠了他二五八万似的。

这是......九歌记忆中的他。

上辈子，最后成为人界仙尊韩瑾之。

和现在还带着些许少年气的小仙君不同，成年后的韩瑾之眉眼更为冷峻，周身似有霜雪笼罩，不说话的时候，矜傲得甚至有些盛气凌人。

其实他们两人的关系也不是总是很差的。也有过偶尔能坐下来一起赏曲听评书的时候。

她那时候还特别惊奇过。没想到一个看起来如此冷冰冰的修士，竟然也会有这般爱好。

那是什么时候来着。

约莫是认识他的第三个年头吧。

那时候人妖两界的关系尚未恶化，彼此之间来往交流倒是频繁。市井小巷之中，人妖精怪和平相处，也是有趣。

一日，九歌闲着也是闲着，便按照习惯，打扮成世家公子的模样，越过结界去最靠近妖界的城里听书。

她来得早了些，评书尚未开始，便撑着头歪在靠在窗边，百无聊赖地看路上的行人。

人界当真是比妖界热闹的多。大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甚至还有些剑道修士，身穿红衣拖着横幅，在新开业的商铺酒肆面前御剑飞行，赢得满堂喝彩，替老板招揽生意。

众生百态，确实有趣。

忽然之间，大街上好像安静了一瞬。九歌心下纳闷，便张望着往前看去。

只见长街尽头，有一白衣修士负剑而行。他身姿挺拔，五官俊美，举手投足间还带着贵气。总而言之，当真是极为出类拔萃。

四周忙碌的百姓都不自觉停下了手上动作。甚至有几位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绞着手指，偷偷红了脸。

然而，鉴于这位年轻男人极为冷淡的面容，以及周身散发的“生人勿近”气场，纵然再是心动，也无人敢上前搭话。

九歌撇了撇嘴，嘀咕道：“他来做什么。”

难不成是附近出什么乱子了？

她心下一紧，正欲起身离开去看看情况之际，余光却瞥见那人走进了这家小酒楼。

九歌：“......” 所以他也是来听评书的？

他居然喜欢这种？

这个颠覆性认知让九歌百爪挠心。

她用扇柄敲了敲头，从小酒楼的外侧溜到里侧，扒着栏杆往下看。

这一看，就更震惊了。

韩瑾之果真正襟危坐在上席，小二侍立在一侧，老实问道：“这位公子，想点什么？”

“随意。”

小二：“......咱们这可没有叫随意的茶水。”

韩瑾之瞥了他一眼：“龙井。”

“好嘞。这就去。”

小二偷偷呼出一口气，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茶水很快就被端上来了。

上好的龙井此时还泛着热气。一片雾气氤氲中，竟冲淡了几分他眉眼间的霜雪之态。

韩瑾之轻轻地啜了一口，而后便端坐着盯着前方。腰板挺直，双肩平坦，与四周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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