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1/2)
陈会芬有张不同于那略带土气名字的漂亮脸蛋,她出生于一个普通家庭,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做些小生意维持温饱,虽说不上富裕但已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家里甚至还打算供她上中学。直到某一天,当她放学回家碰巧撞破了父母的激烈争吵,她看着一向温柔的母亲泫然欲泣地指责父亲,字里行间分明已经坐实了男人在外面养女人的事实,女孩一脸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去,男人的脸上确有愧色但却丝毫不见悔意。
“当初我就不该离家出走和你私奔。”母亲把女孩一把拉至身后,用单薄的身板做出保护姿态,一脸决绝地对男人说。
“和离吧。”这是陈会芬和父亲的最后一次见面,在后来漫长的日子里,被穷苦生活和流言蜚语打击得遍体鳞伤的母子俩甚至连再次细细回忆这个男人的时间都少得可怜。
在那个饭都几乎吃不饱的战乱年代,母亲靠着手中那点微薄积蓄毅然带着她离开了一直以来的避风港,两人搬到了一个破旧简陋的弄堂里,靠着给别人做针线活艰苦地维持生计。
好不容易熬到国家解放,没想到母亲却因突发急病忽然逝世。现实带给陈会芬的一个个打击差点就要把这个少女逼上绝路,当她含泪站在白渡桥边准备纵身一跳时,一个外国男人救了她。
这个男人能说一口字正腔圆的流利中文,不仅知识渊博而且温文尔雅。对于当时的陈会芬来说他简直就是一根救命稻草,于是在时间的流逝中她很快沦陷了,如同母亲当年一样迅速溺死在名为爱情的沼泽里。他教她什么是自强自立,什么是革命新时代的职业女性,可惜命运多舛,男人的突然失踪给陈会芬致命一击。而就在那时,一个小生命悄悄降临了。
“嗯…”陈会芬辗转从梦中醒来,她一边用手遮挡有些刺眼的光线,一边从床上撑起沉重的半边身体仰靠在床头。抽痛的太阳穴告诉她昨天又喝多了,双手发狠般使劲搓了下脸,她看向床头柜上放着的透明水杯。
“…宝贝。”大脑仍旧一片空白,心头却划过一丝温暖,陈会芬拿起杯子仰头一口喝完。
走出门外果然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坐在灶台间的餐桌旁,桌上放着豆浆油条以及一碗白粥,女孩正一边吃早餐一边读着手中刚拿的报纸。
“早安。”
“宝贝,早安。”陈会芬有些不好意思地捋了捋长发,她工作忙几乎没有时间照顾家庭,家里的饭菜和家务活几乎都是女儿一手包办的。
陈墨抽出一张登满用工招工的报纸递给妈妈,表情镇定自然,倒是接过报纸的陈会芬脸上有一丝尴尬。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喉咙像是被卡住了东西,胀得她有些难受。
“工作没了,再找就是了。”因为识字且会些外语,妈妈一直都在新闻行业从事文职工作。可是单身母亲的身份常常给她带来麻烦,即使解放后过了这么些年,社会上依然有不少人把单身母亲和乱搞男女关系划上等号,更别说陈会芬还长了一张漂亮脸蛋。
“…嗯。”陈会芬哑着嗓子吸了吸鼻子,反正在女儿面前丢人不是一两次了,她家宝贝又懂事又乖,是最贴心的小棉袄。
两人吃完早饭后一个在阳台的,另一个则是赶忙开始打电话找工作。就在陈墨以为日子会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下去,而她也会考上一所还不错的大学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今天是高考成绩公布的日子,陈墨一早起来后就下楼去检查信箱,看到预料中的那封躺在铁盒子里的白色信封时,向来有些冷淡的眉眼总算露出了一丝笑意。就在她拿着信封准备转身上楼,忽然从二楼楼梯拐角处传来一阵吵闹声。陈墨抬头瞟了一眼,其中一个是住在她家同楼层的小男孩,名叫高智。
“你妈妈不是说你感冒了吗?啊,你是偷跑出来的!”高智只有7岁,今年9月就要上小学了,他对面的男孩比他矮了一个头,陈墨对其他楼层的邻居不太熟悉,只依稀记得这个小孩好像是住在楼上。
“嘘…闭嘴!”高智一脸着急地捂住对方的嘴,随后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会儿,陈墨皱了皱眉侧身躲进了一楼楼梯阴影里。
“再多嘴就不分糖给你吃了。”被高智‘威吓’的小男孩一听到‘糖’那个字立马眉开眼笑地做了个闭嘴动作,随后机灵鬼似地伸出一只手掌要糖吃。
高智抬着一张白嫩圆润的小脸带着丝骄傲地从裤兜里掏出一颗白色纸包装的奶糖放到面前的‘小弟’手里。
“那个…二虎,我记得你爸爸好像是…医生?”高智看着小男孩吃糖吃得正香,但不知为何他今天闻着那香甜的味道一点儿都提不起食欲,清了清从昨天起就有些痒的嗓子,他像个小大人似地皱起了眉头。
“对啊,我爸爸是医生,妈妈是老师,我们家可是知识分子家庭!”被叫做二虎的小男孩不无骄傲地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
“昨天晚上我偷偷听见我爸说,好像这楼里…好多人都发烧感冒了,可、可能是一种传染病…”
“不可能!”二虎大声打断高智的话,随后又放低声音悄悄说。
“如果真的有我爸妈早就告诉我啦!”看着‘小弟’拍胸脯保证绝对没有说谎,高智心里松了口气,毕竟前两年市里曾经爆发过大面积的肝炎传染病,他那时候虽然还小但仍然记忆犹新。
陈墨站在阴影里听了一会儿便没了兴趣,她假装刚从外面回来在楼梯口重重地踩了几下,果然方才还在二楼楼梯口的两个小屁孩一看见是她便轰地一声跑走了。
“快走快走,不然怪兽要来捉你了!”高智边跑边向身后人矮腿短的二虎做鬼脸,惹得对方气呼呼地奋起直追。
因为异于常人的瞳色导致童年起就被别的小孩称呼为‘怪兽’的陈墨早已对这些习以为常,她比同龄的孩子更加早慧,生活的艰难让她变得足够坚强,但也逐渐带走了这个女孩脸上的笑脸。
陈墨本以为这只不过是日常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甚至在当晚发现妈妈有些感冒咳嗽时也并没有把这两件事联想到一起。
“咳咳,宝贝,去把收音机打开。”家里因为穷并没有电视机,陈会芬借着之前工作便利好不容易弄来了台小型收音机,他们娘俩已经习惯在每天吃晚饭时听听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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